沈醇从花坛上跳了下去,从地上捡起了那个棍子,两根捏在了一起然后看向了顾瑾白。
“要走了么?”顾瑾白问道。
“报纸,我一起扔了。”沈醇指了指他屁股下面坐着的报纸道。
顾瑾白起身,将那报纸拿了起来,下意识折叠了两下,沈醇接过后笑道:“顾哥折的这么整齐,我都不好意思扔进垃圾桶了。”
“习惯了。”顾瑾白说道。
“等我一会儿。”沈醇转身朝着一边的垃圾桶跑了过去,或许是阳光太耀眼,顾瑾白只看到他耳垂上的闪烁,却没有看清上面是什么。
耳钉么?昨天好像没见。
顾瑾白转身提起了他的画架背上,在看到男生跑过来时终于看清了他耳朵上闪着光的东西,那是一枚兽瞳的耳钉。
琥珀的色泽,看起来有些凶,破坏了他纯良的气息,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恣意了很多。
“怎么突然戴了耳钉?”顾瑾白询问道。
“不是突然,是一直有。”沈醇摸了一下耳垂道,“这是新选的,怎么样?”
顾瑾白看着他耳垂上的闪烁,觉得他其实是很适合这样的饰品的:“很好看。”
“谢谢顾哥。”沈醇笑道,“画架我自己来背吧。”
“没关系,几步的距离。”顾瑾白询问道,“都画了什么?”
“画的简单,就是些花草,听说顾哥你也是学画的。”沈醇说道。
“我学的是建筑设计,跟你要学的可能不太一样。”顾瑾白说道。
“这样。”沈醇笑道,“我原来也以为画画都一样呢,报专业的时候才发现有那么多的分类。”
“为什么报了绘画?”顾瑾白以为按照他原本的性子是沉不下心的。
“画画能静心,而且我喜欢。”沈醇笑道,“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确实。”顾瑾白将他的画架放进了后座。
车内比外面要凉快太多,正是中午,景区的车不算太多,一路畅通无阻,沈醇本是坐在副驾驶上有些犯困,却蓦然听到了一声闷哼。
他睁眼看向顾瑾白时,发现他面色已经白了,脸上正冒着冷汗。
车子靠右停在了路边,沈醇看着他的面色,询问道:“肚子疼?”
“嗯。”顾瑾白紧紧的蹙着眉头,他以为没什么事,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沈醇伸手关掉了空调,搓热了手捂住了他的腹部。
顾瑾白诧异的看向了他,沈醇按着他穴位的位置轻轻揉着道:“这是我妈教的土方,缓解肚子疼,等你缓过劲来我们再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吃药就行。”顾瑾白感受着腹部温暖的甚至有些灼热的感觉,握住了沈醇的手腕道,“我自己来。”
“好。”沈醇收回了手,从后面的车座取过了一个抱枕形的毯子打开,放在了副驾驶道,“我来开车。”
“你有驾驶证么?”顾瑾白蹙眉道,“不能乱来。”
“来的时候考的。”沈醇从手机里调出了电子版的给他看,然后从副驾驶下去,敲了敲驾驶座的门道,“顾哥,换座位。”
外面的天气很热,顾瑾白下去了反而没有那么的疼了,他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拿起毯子时放在了腿上。
沈醇坐上了驾驶座,熟练的启动开车,一切操作都没有什么问题,顾瑾白放下了心,专心的揉着穴位的位置。
景区距离市区的位置有些远,空调关了,原本的凉气慢慢散了,顾瑾白觉得很热,肚子又疼的让身体一阵又一阵的发冷。
车子停下,他只知道沈醇下去,等到自己这侧车门打开,男生递过来了药和水,顾瑾白接过的时候才发现他浑身都是热出来的汗,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沾到眼睛的时候似乎让他感觉到了酸涩,下意识的眨了眨,抬起的睫毛上却沾上了晶莹的水珠。
或许是因为太疼了,又或许是热到脑子有些发晕,顾瑾白在一瞬间思绪有些空白。
“吃药。”沈醇将药塞到了他的手上,拧开了瓶盖道。
“谢谢。”顾瑾白收回了视线,挤出了药吃掉。
药效未必很快,但给予心理的作用却很强大,顾瑾白平复了呼吸,却见青年还站在车边没有进来:“不上车么?”
“有点儿热。”沈醇用手扇着风笑道,“现在车外比车里凉快,这事倒让我想起一个笑话。”
“什么?”顾瑾白问道。
“据说一家的房子很破,破到什么程度呢,屋外下小雨,屋里下大雨,屋外下大雨,屋里下暴雨,屋外要是下暴雨,一家人就得去外面躲雨去了。”沈醇笑道。
顾瑾白觉得自己被他的笑意感染了,也笑了一下道:“现在可以开空调了。”
“缓一会儿吧。”沈醇扇了扇风道,“药效发挥了再走。”
“没关系,我盖着毯子。”顾瑾白看着他不断顺着发丝落下来的汗水道。
他觉得有些人是要去看的,而不是听谁去讲,相处以后才能发现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而他之前不止一次犯了□□的错误。
沈醇缓过了劲,重新上了车问道:“顾哥,你家在哪儿,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本来就是去接你的。”顾瑾白说道,“我已经没事了。”
“那好吧。”沈醇转动着方向盘道。
到了小区外面车子停下,沈醇下了驾驶座让了位置,在顾瑾白坐上驾驶座时提醒道:“下午别忘了再吃一次。”
“好,知道了,快回去吧。”顾瑾白说道。
“顾哥再见。”沈醇背着自己的画板跟他招手。
“明天……”顾瑾白算着自己的时间道,“下个星期你想去美院,我可以送你去。”
“顾哥,下个星期我姐就回来了。”沈醇笑道。
顾瑾白想说沈胜男很忙,未必抽得出周末的时间,而且他们的关系从沈胜男的态度看,只怕很难温馨相处。
但话到嘴边,却听男生说道:“你到时候时间不得给我姐啊。”
顾瑾白哑口无言。
“放心吧,顾哥,我已经熟练掌握了交通工具,可以自己去。”沈醇朝他挥了挥手,转身朝着小区里走了进去。
顾瑾白看着他的背影蹙了一下眉,突然有些后悔之前的决定了。
想什么呢?对方可是刚成年,而且还是把他当长辈,他再惦记也不能惦记到沈胜男弟弟的头上,顾瑾白心里沉了一口气,驱动了车子离开。
第三天顾瑾白没有再来,沈醇看着周一的日期有些了然。
太热的天气是不适合出门的,沈醇看了天气预报,谨记前车之鉴,打算老老实实的在空调房里待一天。
处理事情,绘画,打游戏,怎么样都有办法解决时间。
门被从外面拧响的时候沈醇正在榨果汁,他动了动耳朵,521提醒道:【宿主,姐姐回来了,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谢谢。】沈醇端起了两杯果汁,从厨房里走了出去,正对着打开的门。
沈胜男的确心情很不好,忙碌了好几天一直没有休息好,b市的天气又热到出奇,即使是夏款的西装,只是这么一会儿下车的功夫,就已经热到湿透了。
开门的时候屋里的灯光是亮着的,她其实很不喜欢别人侵入她的私人地盘,但是这是她的弟弟,一个人来这里,总不能将人丢出去,她只期盼对方不要将她的屋子三两天就整成猪窝。
带着这样的担忧又烦躁的情绪,沈胜男进门的时候愣了一下,看着几乎没怎么动的,还像之前一样整洁的屋子愣了一下。
厨房那里传来的动静让她抬起了头,在看到高大帅气的男生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看了看门牌号,发现自己没有走错别人家:“您哪位?”
小偷?
长的这么帅干什么不好,来当小偷?
知不知道她是律师,告一次能把他告到倾家荡产的那种。
“姐,你回来了。”沈醇看着一身修身小西装,长发扎起看起来十分干净利落的女性时笑着迎了上去。
沈胜男听着这个称呼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过来的青年,脸上露出了十分扭曲的神情。
她离家已经很多年了,也很久没有再见过记忆里那个整天就会打架逃课的弟弟,即使有时候过年回去一天,听到的也是对方又跟谁疯玩去了,年三十也没有着家,唯一庆幸的是他只是爱跟男生扎堆玩,没有去糟蹋人家姑娘。
沈胜男已经做好了自己看到一个相当糟糕的弟弟的准备,想着顶多就是忍上十几天,忍无可忍直接把对方打包去宾馆住上几天也行,她出钱。
万万没想到是眼前的这种状况,憋着的火气硬生生的发不出来。
“你是沈醇?”沈胜男蹙眉询问道。
“嗯,姐,喝果汁,我刚榨的,我放了一点冰,解暑刚好。”沈醇将杯子递给了她,然后拉过了她还在门外面的箱子拎了进来,关上了门。
关门的声音唤回了沈胜男的思绪,她端着杯子,面色复杂的看着拉着箱子的弟弟,仔细看,对方的确跟她有三分相似,她也见过爸妈年轻时候的照片,都长的很出色,只是被农活磋磨,老的很快,看不出原本的样子而已。
对方是她的弟弟没错,只是似乎长开了,也长高了很多,皮肤也变白了,看起来很是帅气,走在路上绝对招女孩子喜欢的那种。
但只有她知道这家伙的秉性有多么的恶劣,问父母要钱时就是这副装乖的样子,一旦惹毛了,立马就能撒泼打滚,直接躺在地上不起来,更恶劣的时候还会摔东西。
“沈醇,你也在我这里住了三天了,”沈胜男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将杯子放在了茶几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坐,我们谈一谈。”
“好。”沈醇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朝她笑了一下。
沈胜男神色滞了一下,心里腹诽着上天的偏心,明明都是父母生的,这小子真会挑着优点长,尤其是那双眼睛,反正她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她还记得小时候这小子十分的可爱,长的跟个奶包似的,后来却好像一下子迷上了奇幻风,装扮变得古古怪怪不说,还晒黑变丑,印象好像一直停留在了后来。
“你想继续在我这里住到开学也行,咱们得约法三章。”沈胜男说道。
“好。”沈醇笑道。
他不是不能搬出去,一是搬出去会让彼此关系更加尴尬,二是父母只会对沈胜男意见更大。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顺手解决一下以后可能存在的家庭矛盾也好。
沈胜男起身,打开了书房的门,看着里面干净整洁的模样,从里面抽出了纸重新坐在了茶几旁道:“第一,你住在我这里必须做家务。第二,在我工作的时候不要打扰我。第三,不能制造太大的噪音,影响邻居。第四,不要带任何朋友来家里。第五,每天洗澡换衣服……”
沈胜男看着弟弟干净爽利的模样,思索了一下还是加上了。
“这些我都能做到,还有呢?”沈醇笑着询问道。
即使对方不要求,这些他也全部都能做到。
他态度完全友好,不见任何的烦躁,沈胜男也没法一直板着脸了,只是神色有些复杂:“你应该见过顾瑾白了。”
“嗯。”沈醇点头道,
“他是做建筑设计的,你是学绘画专业的,妈如果打电话问你,你就告诉她专业不匹配,他没法带你。”沈胜男认真说道,“这是第六条,如果你能答应……”
“可以,本来专业也不匹配。”沈醇笑道。
他实在太配合,让沈胜男有一种全力出击的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你能这样想最好。”沈胜男甚至生出了一种要是所有的甲方都这么好沟通就好了的感觉。
沈胜男罗列了这几条,习惯性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沈醇垂了一下眸,伸手接过了她的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龙凤凤舞,十分的潇洒。
沈胜男看着自己十分端正,甚至像小学生字体一样的字迹蹙了一下眉。
她倒是记得这小子从小连笔字就写的特别好,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更好了,难道是绘画加成?
“姐,要不要按手印?”沈醇放下了笔问道。
沈胜男:“……”
这东西说是对沈醇的约束,其实更是对她的约束,原本她为业主,可以毫无理由的将对方赶出去,而现在加了这些条件,一旦按了手印,意味着她同意对方在没有触犯以下几条时在这里居住的权利。
“不用了,你记住就行。”沈胜男说道。
如非必要,她也不想将沈醇赶出去,这么大个b市,虽然他已经成年了,但才十八岁,还算小。
“好。”沈醇笑道。
他的笑容实在有些灼眼,沈胜男端过果汁喝着,心里想着如果他这么对学长笑,难怪学长说他挺好的。
她倒要看看他能装几天。
沈胜男出差完并没有迎来假期,喝完了果汁以后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洗澡以后进了书房处理事情。
房间里很安静,电脑噼里啪啦的声音响着,等到她完成工作,揉着脖子走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半夜一点多了,而从她工作开始,沈醇一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还算乖。”沈胜男松了一口气。
工作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的精力,她实在没有心思跟对方斗智斗勇,目前的情况是最好的了。
肚子有些饿,她打开冰箱打算做个泡面加蛋犒劳自己,却看到了正面的一张便签,上面写着:夜宵,加热吃。
沈胜男将封着保鲜膜的碗取了出来,看见里面的绿豆粥,还有旁边放着的煮蛋时沉默了一下,端去了微波炉里加热。
清粥鸡蛋明显没有泡面来的好吃,但是胃里却比以往吃泡面要舒服很多。
难道真的改好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不定有更大的图谋。
沈胜男是被闹铃吵醒的,熬了夜,又得早起,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想辩论三百个回合的状态,她从床上爬了起来,顶着一头揉的跟稻草一样的头发,出门的时候看着正站在餐桌旁端着饭菜的男生,从对方干净又好看的眉眼上扫过,下意识的关上了房门。
“姐,起床快收拾吃早饭了。”沈醇走过去敲了敲门道。
沈胜男扒拉着自己的头发,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目前是头发乱七八糟,满脸熬夜出油,皮肤黯淡的形象。
就算是弟弟,那也是很多年没见的弟弟,在一只发光异性的面前,这么邋遢是真的不行,有损她职场女性的形象。
沈胜男觉得自己这十几天在家应该是待不好了,至少要注意几分形象。
她做足了心理准备,从书房又出去,进了浴室反锁门,快速洗了个战斗澡,确定不像早上那么蓬头垢面才走了出去。
桌上放着早餐,馒头,煎蛋还有两个小菜和粥,沈胜男坐下吃饭的时候觉得有点儿不是滋味。
她有点儿想问沈醇这么讨好她到底是想干嘛,但又觉得不至于,问出来太伤人,索性吃快了几分,匆匆换上衣服出了门。
律所人来人往,沈胜男没有假期是因为没有申请,即使来上班,也不像之前那么忙碌。
她敲着键盘停了两下,觉得有些不对味,旁边工位的朋友问道:“怎么了,一早上心不在焉的。”
“觉得自己处理错了事情。”沈胜男说道。
“卧槽,你这次办的那个案子出什么错了?那数额可不是一般的大。”朋友坐直了身体惊讶道。
“不是那个,那个没问题,有王律把关呢,我至少审核了五遍,没有问题。”沈胜男说道。
“哦,那是什么?让我们沈大律师这么愁眉苦脸的?”朋友放松了下来问道。
“我记得你不是也有个弟弟么。”沈胜男说道。
“昂,你说我那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弟弟?”朋友扯了一下嘴角道,“怎么了?垂涎我弟弟的美色了?”
“去你的。”沈胜男说道,“我是说你俩关系好么?”
“好也不好,反正小时候一见面就打架,我妈护着小的,还沾点儿重男轻女,老训我,小样儿挺得瑟,我下次就揍他揍的更狠。”朋友嘿嘿笑了两声,“现在倒是关系挺好的,那家伙学乖了,知道姐姐是衣食父母中的一位了,我都找不到由头捶他。”
沈胜男听着她的话有些羡慕,但有些故事只是听起来轻描淡写,其中的心酸只有个人知道。
背井离乡,又跟家里总是说不到一起,虽然有朋友,但是家人是不可替代的,她妈三句话不离弟弟,她爸闷声不吭气,其实有个比较乖的弟弟也挺好的,如果对方一直很乖的话。
“怎么了?谈了个弟弟?”朋友悄默声问道。
“不是,我弟来我家住了,我跟他约法三章……”沈胜男简单说了一下。
“他没跟你打起来还给你做夜宵,做早饭?!”朋友惊讶道。
“嗯。”沈胜男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