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精通易数者不少,但能帮助疯君提前三年在释兰城布局得,只有借仙器命罗才可。他果然没有猜错。
“老夫可没告诉你什么,拿不出东西就赶紧走,别浪费老夫午睡的时间。”
张百衍连连摆手,一副急着回去睡觉的样子,竟连门都不乐意让湛恩进去。
“此乃百年延寿果。”
湛恩伸出手,烧伤未愈的掌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颗拳头大的碧青色仙果。果子晶莹剔透,仙雾缭绕,只是嗅一嗅都让人神清气爽。
张百衍倒抽一口凉气,颇为眼馋,喃喃道,“怪不得说穷道士富和尚,须弥圣地果然是个好地方……小友要算什么?”
“除魔。”佛子清润的嗓音无比祥和。
“哪个魔?”
“疯君。”
张百衍收回视线,啧啧有声,“好个除魔,却不知小友是为公心,还是为私心?”
佛子淡淡答,“害天下人是魔,害一人亦是魔。”
天下为公,一人为私,是公是私,目的都是一样的。
张百衍一声轻叹,“佛子飞升佛界只是时间问题,何必为了一个女人损坏多年修行?”
湛恩不语,将延寿果给了张百衍。这场明知故问的对答便在他的动作中截止。
“万事由天莫强求,何须苦苦用计谋。延寿果老夫收下了,但这一卦得存着,不是今日算得。”
张百衍接受了延寿果,给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大长老何意?”
大长老指向湛恩背后巷子里青石板铺的小路,“除魔之关键,可向命罗阵中求。”
湛恩回眸,只见灵光腾腾,一方八卦命盘的虚影徐徐升起。灵威震荡,扭曲了虚空。
“仙器命罗?”
又听老者浑厚的声音假模假样地惊呼,“啊呀呀,这是哪家女娃娃,怎么这般不小心闯进了惊门?”
话音落,命盘骤变。见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八门绕悬。以奇异的韵律,是快实慢,徐徐旋转。而惊门一格,却俨然被一抹近乎于黑的紫色盖住。
“命罗惊变,便是老夫也不能控制。佛子有大慈悲,且去帮一帮那位女施主脱身吧。”
意识到这女施主是谁,佛子面上的祥和沉稳被肃穆取代。回头对张百衍道,“请大长老定住命罗。”
“命罗乃仙器,惊门之内心魔顿显。佛子万望当心。”
张百衍手臂抬起,定住旋转的八门,“小友,请——”
*
惊门属金,寒气肃杀,草木凋零。与死门伤门一起为三凶门。主惊恐、创伤。或许没有死门实实在在的凶险,但针对的却是道心。
仿佛从水幕中走出,湛恩入目所及,却恍惚是须弥圣地大自在天的竹林。
他站在竹海中问一红衣女子,“施主为何一定要跟着妙桓佛子?”
“因为他是佛子啊。”
“佛子,有何特殊?”
“修仙界的和尚都在须弥圣地,但佛子只有一个。”
他语声微涩,“佛说众生平等。”
“佛的眼中众生平等,但我是个俗人,俗人眼中,众生生来就是不平等的。”
她的语气里透着理所当然。
片片竹林郁郁葱葱,在薄雾中漾起云烟似的波浪。一晃神的功夫,他已在云烟之外。
方才那女子懒懒坐在石桌上,向那穿着披红袈裟的佛子献媚。
“佛子——经文有什么好看的,你看我一眼嘛——”
佛子看了她一眼,视线又回到了手中经卷之上。
她嘟起红唇,又翻开一本妙法莲华经,指着一小节,凑过去娇滴滴地念,“(若有众生,多于淫/欲,常念恭敬观世音菩萨,便得离欲。)佛子,什么叫淫/欲?为何要离呢?”
柔风吹得竹影摇曳,那对男女的身形愈发模糊,如一幅静谧的画卷。
他却是个画外人,站在竹林外,听女人好似天真烂漫的发问。
“佛,难道也会有欲吗?”
他知道,她问的是佛子妙桓。可又像有种莫名的感觉,她在问他。
一种无法形容的惶恐从心底升起。眼前大自在天的竹林变成了梵谛天的法华莲池。
“我的衣裳脏了,你帮我洗洗嘛。”她衣衫尽褪,雪一样的肌肤像是在发光。
“这衲衣是湛恩师父穿过的吗?”
“……是。”
“我都穿了你的衣裳,能不能跟你睡觉?”
能……吗?
莲池的花倏忽开了,檀香袅袅,又变成了法华寺的禅房。
“湛恩师父——”
“你为什么不睁眼看我?”
她披着他的僧袍,面朝着他安然睡去。僧袍下未着片缕。两条修长光洁的腿交叠着,本来能遮到膝盖以下的僧袍却因为她熟睡前的不安分而卷到了大腿。
恍然间,有一只深紫色的蝶从她发间,轻盈地落到了他的腿上。蝶翅轻轻颤动,煽动燥热的火。
“我的簪子掉了……”
她的手跟过来,语声透着少女一般的天真。
佛,也会有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