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雍看着陈岚的表情,慢吞吞抽出信函,浏览一遍,后背都绷了起来。
宝音是一个言语简炼之人,信中问候的絮语不多,最紧要就三件事。
其一,恭贺时雍和赵胤的大喜,对没能赶回来吃喜酒,颇为遗憾。
其二,听说大晏爆发时疫,身为长公主的她甚是忧心,得闻“银霜天果”和“紫阳冥花
”对疫症有用,特地禀明李太后,短短时间内将漠北的两味药材搜罗一空,让白马扶舟快马加鞭送药回京。
其三,李太后很喜欢定国公府的嫡女红玉,意欲与大晏亲上加亲,想纳红玉为哲布亲王的正妃,托陈岚问问定国公的意思,看能不能做这个媒。这是一桩皇家姻亲,又是喜爱的晚辈,先与亲家通过气,再谴使提亲为好。
时雍将信反复看了好几遍,除了惊讶于陈红玉与哲布的缘分,更多的则是觉得信的内容疑点重重。
“娘,姨母怎知银霜天果和紫阳冥花对疫症有效?”
她用庞淞留下的药物研制新药虽有些时日了,但是那会儿一直在庆寿寺里小范围的试用,其间谁也没有告诉,连赵胤都不知情,谁会知道?
庞淞自己?
邪君?
但,长公主身边只有白马扶舟。
陈岚看着她的表情,倒是没有特别的吃惊,淡淡一笑道。
“当年懿初皇后教我与你姨母伺药,你姨母虽是不喜,这两味药材及药效却是听过的。不过,说她自个儿能想到这茬,我却也不信。应当是白马说与她的”
说到白马扶舟,陈岚又是莞尔。
“他倒是好专研,从小便伴在你姨母身边,多有请教懿初皇后,懿初皇后也是从不吝惜,有问则有答,私藏医书,皆可由他参详。奈何,这孩子于医术一途,少了些天份,医术不甚了了,我后来倒听说,他喜伺弄毒物”
时雍越听越心惊。
白马扶舟被宝音收养多年,之前也在公主府伺候,而懿初皇后至今不过去世三年,可以想见,白马扶舟在懿初皇后身边偷师学艺多少年啦?
陈岚说他懂毒却不大通医理,时雍却觉得未必。
一个小太监在宫中那样的地方,虽得长公主照拂,但从小吃过苦头,难免不会心存戒备,会不会轻易对人讲真话?
即使对长公主也是有所保留的吧?
这次疫症,他通过东厂探子,早早知道了她从庞淞手上拿去了银霜天果和紫阳冥花,并借由长公主之口从漠北将药材搜罗回来,说不通医理,不知道药材用效,绝无可能。
“娘。”
时雍抬头看着陈岚,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幽幽凉凉。
“白马扶舟今年几岁?”
陈岚有些意外。
她不知道时雍为何突然问这个,淡淡拧眉思考片刻,摇头。
“这个娘还当真不知。当年姐姐收了他到身边伺候的时候,面黄肌瘦,小小的一个孩子,瞧不出年岁几何。问他自己,也是一问三不知,生辰八字都不知情,何况年纪”
时雍狐疑地问:“宫中没有记录造册吗?”
说到往事,陈岚唏嘘一下,摇了摇头。
“白马这孩子与旁人不同,当年他唉,很是吃了些苦头,若不是遇上长公主,怕是小命早就没了。他不是像寻常内侍那般选入宫中来的,便有造册,大抵也是胡乱窜改而成。”
时雍眉头越蹙越紧。
陈岚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笑着看她。
“你怎的突然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了?”
时雍回过神,微微一笑。
“就是突然好奇。”
陈岚叹一口气,压低声音。
“白马最不喜旁人询问此事,在他面前,你万莫多嘴。”
“女儿明白。”
看时雍乖顺地点头,陈岚又道:“阿拾,娘已然禀告陛下,将当年懿初皇后留下的炼药器具要来了,想必下午就能全部运抵公主府,娘得回去看顾着,这些东西可损坏不得。阿拾,当务之急,你得快些去找白马拿回药材,我们得早些制出对症之药来。有你,有我,有褚先生,想必用不了多久,疫症可解!”
说到制药救人,陈岚如同突然焕发了新生一般,眉目生花,眼风烁烁,仿佛一夕间年轻了十岁,而时雍听到去找白马扶舟拿药,却头痛起来。
这厮今儿见到她,对此绝口不提。
如今去找他,岂不是要对她故作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