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香散出袅袅青烟,沐桑桑收好纸笔,起身正?要?出去,脚下突然?滞——她想起了昨夜的梦。
赵恒穿过承天门,向?个女?子走去,他是专程去迎接她的。
她的梦?直都是将要?发生的事,那?么那?个女?子,是谁?
笑意凝固在唇边,沐桑桑停住步子,犹豫片刻后折返身回到书案前,重新拿起笔拂开纸,她的心乱了,不?能去见他。
“桑儿,怎么了?”沐旬鹤疑惑地?问。
“没,没什么,我,我想把这点抄完。”
她不?能这样怀着心事去见他,他那?么敏锐,肯定能发现不?对?,若他追问起来,她该怎么说?
沐旬鹤皱了眉,这是怎么了?
彤管拿在手中?,却久久不?能落下。沐桑桑思绪翻涌。
假如梦里的都是即将发生的事,那?她现在还活着,又该如何解释?按照梦里的情形,在白云川战败不?久,她就已经?死了。也许那?个梦只是命运的另?种?可能?而她因为提前预知,已经?改变了原有的结局?
肯定是这样!
沐桑桑顿时释然,?切都已经?改变,那?个女?子未必会出现,即便出现,也未必跟他还有什么关系。
她安慰着自己?,忙忙地?放下笔往外走去,道:“我去见他。”
沐旬鹤跟在她身后,临出门时回头向案上看了?眼,新拂开的纸上?个字也未曾落下,倒是滴着几点淡淡的墨痕。他不?太懂得少女?的心思,但他能看出来,妹妹对?赵恒,越来越在意了。
沐旬鹤叹了口气,只愿赵恒对?她是真心真意,她再也经?不?起任何伤害了。
沐桑桑急急走来,在见到赵恒的?刹那?,那?些不?安忐忑的情绪都消失了,她看他迎着她走过来,同样的龙章凤姿,同样的器宇轩昂,但他比梦里少了几分?肃穆,又多?出了几分?柔情。那?是他对?她的,独有的态度。
心突然安定下来,沐桑桑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你来了?”
“来了。”赵恒也笑。
于是沐桑桑再次有了被骄阳照耀的感觉。
就在此时,沐旬鹤咳了?声,不?失时机地?开了口:“安王殿下,现在可以说说傅家的事了吧?”
赵恒的笑意顿时消失。从未见过如此煞风景之人!
?个时辰后,傅澄骑着马来到西市,在醉红楼门前停住。
他四下看了?遍,到处都是寻欢作乐的男人和花红柳绿的烟花女?子,即便在大白天也热闹得不?堪,傅澄摇摇头,笑了起来。
她竟然约他在这种?地?方见面,真是妙极了,她那?样的名门淑女?,竟然敢来青楼。沐家出事后她好像变了不?少,不?过,这样比以前更吸引他。
傅澄下马进门,跟着?个丫头走过几重弯弯曲曲的回廊,来到了约好的雅阁跟前。外面的热闹都消失了,这里安静得根本不?像是风月场合——倒像是幽期密约,和她。
傅澄笑意更深,以她的性子肯定不?会?个人来赴约,她好像有些怕他,也是奇怪,仔细回想起来,他虽然放肆风流,在她面前可从未如何过。
傅澄推门进去,屋里果然不?止?个人。他四下看了?遍,在靠着后门的阴影里,她裹着件颜色沉重的男式袍服,安安静静地?坐着,娇柔的少女?和粗线条的男袍,构成了?幅奇妙的画图。
傅澄不?由自主放柔了声音,道:“妹妹找我?”
沐桑桑从阴影里抬起头看了他?眼,却没有作声,于是傅澄又是?笑,她果然在怕他。
窗前站着的?个人转过身来看他,目光冷峻。
是赵恒。傅澄笑道:“安王也在啊。”
他倒也不?意外,京城里谁不?知道沐桑桑退婚后立刻搭上了安王,这两个人在福报寺和太极殿,当着那?么多?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的面上演过郎情妾意的戏码,赵恒还每天都往安国?公府跑——据说皇帝已经?气得好些天没有睡过好觉了,兴庆宫那?些宫女?太监们?个个战战兢兢,生怕?不?小心触怒了严重缺乏睡眠的皇帝。
因为这个缘故,沐桑桑新近得了个红颜祸水的封号,京城里许多?正?派人士,甚至不?少闺秀提起她来都没有好话?,不?过其?中?骂的最凶的,还要?数他那?位好妹妹傅晚。
这个红眼病啊,还真是没得救了。
“傅二郎,”坐在另?边的沐旬鹤站起来,“坐吧。”
傅澄坐下来,眼睛还瞧着沐桑桑,笑道:“不?是妹妹约我见面吗?怎么来了这许多?人。”
“傅二郎,我找到了?些东西,你看看吧。”沐旬鹤很快递过来?卷文书。
傅澄翻了几页,是傅家的账簿,大部分?是他亲娘经?手的,当然,没少揩油,几年里私吞的加上挪出去放高利贷的,总也有几万银子。
又翻了几页,傅澄的脸色没那?么悠闲了,那?是?个乡下男人的履历,他知道那?个男人,因为,那?是他同母异父的哥哥。他亲娘在进傅府之前嫁过人,只不?过,傅家的人都不?知道,包括他爹。
“傅二郎,这些东西我可以交给傅候,也可以交给傅夫人。”沐旬鹤道,“以傅候的性子,二郎应该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吧?”
傅澄当然知道,他那?位父亲从前太穷,所以对?钱看得很重,从前身份太卑微,所以对?女?人的服从也看得很重,如果被父亲知道这些,娘亲就完了,他这个过去?直受偏爱的儿子估计也要?变成过街老鼠。
傅澄拿着这些东西,眼睛看着沐桑桑,摇了摇头:“妹妹好狠的心。你想让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