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这才想起不久之前当着她的面,太医刚刚说过太后只是劳累伤热,吃了药很快就会痊愈,他怔了一下,忙改口道:“对,母后很快就会好,只是她老人家上了年纪,廉敬又不在京中,你留在这里照顾她岂不是更妥当?”
“好。”沐桑桑乖顺地答应了。
她低着头,轻轻擦掉残留的泪痕,也擦去了对赵启最后的指望。
他在骗她。虽然她没他那么聪明,但她太熟悉他,所以像他看穿她的防备一样,她也看穿了他的顾虑。过去他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但今天她那么伤心的时候,他却只是叫她别怕,却不肯答应救阿爹。
像那些噩梦里一样,他放弃了沐家。也许还不止是放弃那么简单,他早早安排她留下照顾太后,难道他早就知道太后这一病会拖得很久?
夜幕降临,兴庆宫配殿的余霞堂中灯火通明。
宰相吴邕将案上的奏章向赵启跟前推了几分,道:“陛下,御史台接连数日弹劾安国公,陛下为何至今还未朱批?”
赵启摇头道:“再过几天吧,现在为时过早,还不知安国公手中是否还握着什么底牌。”
再过几天,起码等她的及笄礼过了再说,若是搅得她连生辰都过不好,他无法心安。
吴邕想了想,又道:“从眼下的情形来看,安国公还未查觉京中的动向,臣建议在他入京当天立刻会审,探探他手中的底牌,如此把握会更大几分。”
赵启点头道:“好,你与刑部和御史台打好招呼,早做准备。”
吴邕又道:“臣今日听到一个消息,陛下要在宫中给沐氏办及笄礼?”
“是,”赵启笑了下,“老师这么快就知道了?”
他知道这样不妥,从没有哪个臣子家的女儿能够在宫中办及笄礼,可他很想多给她一些恩遇,让她,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待她的不同,这样即便安国公府倒下,那些人也不敢小瞧了她。
吴邕神色严肃:“不仅臣,京中大半的官宦人家都已知道了,明日早朝,御史台多半要进谏,礼部那边只怕也不会答应。”
连这也不行吗?赵启苦笑道:“朕不过是想在宫里办个及笄礼而已,这也引出来这许多埋怨。”
“陛下,礼不可废。”吴邕正色说道,“陛下赐沐氏珠玉玩器都不会有臣子反对,可自来只有公主才能在内宫办及笄礼,沐氏只是臣女,安国公又获重罪,如此僭越之举,臣子们自然要进谏。”
赵启想了一会儿,忽地笑了起来,道:“如今太后重病,朕忙于侍疾,无心理事,这几日就不上早朝吧,有事要议的话就让他们上折子来。”
还有三天就是七月七日,拖过那个时候,直接把及笄礼办完,他们即便进谏又有什么用呢?
吴邕知道他是想用一个拖字诀,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赞同,又道:“若只是办一个及笄礼倒还好说,不过陛下,臣斗胆问一问,陛下还是想立沐氏为后吗?”
赵启仍旧笑着,目光躲开了吴邕:“朕与她的婚约乃是先帝遗命,封后之事宗正寺和礼部也都议过了,等及笄礼后,朕会立刻让沐氏进宫受封。”
“陛下万万不可!”吴邕抬高了声音,“安国公父子死罪难逃,沐氏非但不能为后,甚至连入宫都不适宜。自战报传来后礼部已开始重议此事,宗正寺卿不日也会求见陛下祈请收回成命,陛下,罪臣之女不得入宫封妃,此乃祖训,陛下万不可因儿女私情而误了国家大事啊!”
“老师,”赵启的笑容渐渐消失,带着几分苦涩看向吴邕,“她只是个弱女子,沐家的事都与她无关,朕喜爱她,想娶她为妻难道也不行吗?田舍汉还能挑一个自己喜爱的女子成婚,难不成朕连田舍汉都不如了吗?”
吴邕停顿了一下,到底还是说道:“陛下乃天子,肩上担着的是宗庙社稷,势必要舍弃一些凡人的爱欲。”
赵启默然无语,吴邕见他脸色难看,便也没有逼得太紧,许久,才听见赵启吐了一口气,淡淡说道:“及笄礼必须办,封后的事,等礼部和宗正寺提出来时再说。你尽快安排下去,待安国公进京即刻三司会审。”
“臣还有一事。”吴邕道,“近些日子沐旬鹤频频与各部官员联络,暗中拉拢结党,尤其是大理寺几乎跟他同声同气,臣以为最好支走他,否则对会审十分不利。”
“那就支走他。”赵启站起身来,“你退下吧,朕也要去看望太后了。”
他慢慢走在往慈宁宫去的路上,心里一时喜一时忧。及笄礼后他就能娶她了,可如果他给不了她后位,她应该会很伤心吧?该怎么安慰她呢?
“陛下!”张遇急匆匆走来,“太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