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泉池底,宝镜熠熠生辉。
这面镜子极为华美,镜身与手柄处都被镶满了硕大而浮夸的绚烂的珠翠,一眼?便可知所有者?对它的珍视非常。
其中最惹人注目的莫过于顶端那枚碧色萤石,它折射出的璀璨波光美轮美奂,映及四周,端的是昳丽无双,流光溢彩。
只是细细看来,宝镜上许多地方都隐约有些残缺,并不?是一个?完好无损的整体,竟像是四分五裂之后又被人再次拼接起来的。
它躺在妖界灵气最盛之处,汲取够了这方天地中最为精粹的日?月草木之华,终于缓缓动了动,紧接着从泉中穿行而出。
赤尾夫人仍旧苍白着一张脸,拖着尚未来得及恢复的身体在灵泉边等云极了许久,此时一见他出来,立刻不?满地嚷道:“大人!我真是受够了!”
宝镜落地,幻化为云极的身影。他挥去身上的水滴,淡漠地望了赤尾夫人一眼?:“又怎么了?”
云极最近必须留在妖界中恢复幻术之能,实在难以抽身,赤尾夫人受他所托,一直在替他留意?着花道戍那边的动静。可今日?派去的人来报,那个?蠢货竟已经被钟凌与颜怀舟尾随了三日?之久,居然还不?曾有半分察觉。
赤尾夫人只要想到此事,都恨不?得将尾巴气得根根直立,也顾不?上对云极的恭敬,尖声道:“还能怎么,还不?是您的那位道侣干得好事!他整天旁的不?做,一味只在妖界入口周围转悠个?不?停,果?然被不?周山的小仙尊给盯上了!”
云极的动作骤然一顿:“你?说什么?”
赤尾夫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开始抱怨不?休:“我早就?提醒过您,让您这段时间不?要找他,尽管让他去闹脾气,也总比三番两次跑来的添乱得好。这下要是再被人抓去做什么把柄,可有得热闹瞧了。”
她对花道戍的不?满由来已久,语气也十分憎恶,将事情?交代清楚后便紧紧盯着云极,等他做出回应。
令她失望的是,云极沉默半晌,也没再露出什么震怒的表情?,只寒声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你?不?必再管。”
赤尾夫人看他轻描淡写地揭过此事,就?知道他又打算去给花道戍收拾烂摊子,跺了跺脚,恶狠狠道:“不?管就?不?管。这次他再闯了祸,您最好自己去与主上交代,千万不?要牵连到我的头上!”
她愤愤而去,一句话?都不?想再与云极多说了。
赤尾夫人隔三差五就?要为着花道戍的事情?大发脾气,云极也不?去看她,转身向?灵泉边一处简陋的草庐走去。
那里是他的住所,是他从来也不?允许任何人踏足一步的禁地。
待赤尾夫人的背影完全消失,云极在草庐前站了片刻,才推开门稳步而入,一脚迈进了他为自己织造的幻梦。
没有人能够想到,一向?孤高冷漠的大妖,会住在如?此喧嚣热闹的幻梦之中。
这里有繁华的街市,有无数串联的大红色灯笼,有汹涌的人潮,还有徸徸盛放的花影。
茫茫人海之中,一名少年穿着锦衣华服,站在玉砖铺就?的道路尽头。他似乎很喜欢各种华美热烈的色彩,所以才在衣襟袖口都缀满了亮闪闪的珍宝。
仿佛察觉到背后投来的目光,少年朝云极回过了头,露出略有些狡黠的微笑,向?他奋力挥手道:“云极,你?怎么还不?过来?”
那少年有一双碧绿色的瞳孔,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容。
云极痴痴地立在远处,看着他,却不?敢走上前去触碰。因为他知道,只要轻轻一碰,这个?少年便会顷刻化作流光散去,而下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做出这么的相似的影子了。
昔日?那个?惊艳万古手可摘星的人,立于绰绰繁花之中,可他的骄狂与纵情?,那双爱笑的眼?睛,如?今都被长长久久地留在了不?可追溯的过往。
云极只能隔着无法跨越的洪流,远远地在彼岸与他相望。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他才收回了目光,轻轻挥一挥衣袍,将幻梦重新藏入了自己的袖中。
幻梦散去,四壁空空。云极对着冷清破败的房屋愣了愣神,自嘲地低笑出声来。他永远都流不?出半滴眼?泪,他本就?不?该…拥有生灵才能拥有的感?情?。
要收起来的东西全部被存放好了以后,他径自去了妖主的府邸。
鳞泽依然一如?既往懒洋洋地倚靠在他的宝座上,见云极突然到访,饶有兴趣的坐直了身子。
“真是稀客。大人平日?不?是一向?躲我都来不?及,今日?怎么会有空来找我?”
云极不?绕圈子,开门见山道:“来跟主上通秉一声,属下要把花道戍带回妖界。”
鳞泽的竖瞳倏然一暗:“你?说什么?你?要将那个?小修士带回妖界?”
他发出不?屑地嘶嘶冷笑:“我竟不?知,妖界什么时候有让人族踏足的道理。云极,你?难道是疯了不?成??”
云极与他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这才勉强说一句通秉,却不?是当真来与鳞泽商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