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夜晚气温总是很低,秦路裹上厚厚的披风，让小白云载着自己慢慢向群山飞去,向着婆罗禁地?飞去。而小白云跟了他这么多年，如今已经是朵成熟的大白云，能够翻山越岭不在话下。
他这些?年与那被拉进错误系统的青年一直保持着联系，直到?三年前对方完成了任务，离开这个世界。临走时，青年躺在床上、已经病入膏肓,那是系统给他安排的登出方式。
“总算能走了，老子真是被那群傻逼折磨的不轻。”青年躺在床上目光空洞，但秦路知道那不是因?为病痛,而是因?为他的几个难缠的任务对象。
秦路没有回答，默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虽然没有体验过，但某花市的待遇他有所耳闻。
“傻逼系统,再继续待下去我都要出现性别认知障碍了……”青年呜呜咽咽，“秦路你就珍惜自己的任务目标吧，至少是个人。”
秦路：“……”
其实戚辰也不是人。
他想了想,在纸上写：你之前有没有觉得自己的任务目标都很相似？
青年摇头：“没感觉。以前我做的任务大部分是要干掉任务目标。”
青年：“现在是被任务目标干。”
秦路：“……”
“唉，总之早点下班完事,”青年语重心长对秦路说,“以前我觉得任务世界很好玩，现在我看透了，咱们还是不能对这些?虚幻的工作内容抱什么期待，打工人就必须要有一颗跟资本家一样冷酷的心！”
秦路给他小海豹鼓掌,刚想问咱们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做同事，就见青年脑袋一歪——嗝屁了。
秦路：？
卧槽你倒是先等?我问完啊！
而现在，他也跟当?初的青年一样,面临着随时要登出的境地?，几天前系统给他发了强制通知，他在这个世界的建模已经透支，很快就要被回收。实际上在十几年前任务就已经完成，只?是秦路不想太早离开罢了。
被浓重雾气笼罩的婆罗禁地?就在前方，秦路降下云头，落在距离禁地?入口百米开外。
传言中?，靠近婆罗禁地?的生人都会迅速变得虚弱、进入其中?就会马上死亡，秦路把小白云团吧团吧塞进储物?戒，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
直到?进入那黑黢黢的山谷入口，什么都没有发生。
传闻中?神秘的婆罗禁地?，在秦路面前露出了它的真实面目：
高?耸的岩壁，巨大、幽深的山谷，和那残破的废墟、攀附其上的巨大骨架，眼前的画面像是一处被遗忘千年的幽深秘境，不仅丝毫不让人觉得恐惧，反而有种废土荒芜的静谧和美感。蓝盈盈的光点从秦路眼前飞起?，飞向山谷深处一处深潭，在水面上掠起?点点波纹。
秦路走累了，在一根倒塌的巨大石柱下靠坐，一边喘息一边闭上了双眼，疲惫等?待着登出的那一刻。这些?天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逐渐崩溃，只?是忍住不让自己睡着，以免戚辰会担心。
现在好了，这里看起?来是个长眠的好地?方。
汹涌的疲劳感吞噬了神经，让他几乎立刻就要沉入深眠当?中?。已经给周家提前去了信，秦路在睡着之前迷迷糊糊想着，希望周家不要怪戚辰，还有，如果他早一点放弃，戚辰就不用?在下界留这么多年……
唉，算是他的一点私心吧。
发出蓝色微光的小光点又飞了回来，绕着坐在石柱下的苍白青年一圈圈旋转。山谷上方投下几道清冷月光，照亮了青年安静的面容和他手指中?攥着的黑色披风，在那黑色绒面上，有隐约的龙形蜿蜒。
而在青年头顶，一条真正的黑龙正静静凝视着他细白的脸庞和紧闭的双眼。
婆罗禁地?，实则是个巨大的龙冢。能活着进入的，除了龙族，便是拥有龙族骨血之人。
戚辰缓缓从石柱落到?地?上，用?巨大的身体将沉睡的青年围住。他早就知道周锦书身怀龙骨，自从对方执意要带他离开周家、到?人烟稀少的山中?定居，周家大小姐周锦鸢就告诉了他真相，并逼他服下自己炼制的咒丹，一旦他对周锦书心存歹意，就会被反噬而死。
黑龙轻轻将头颅搭在青年怀中?。
这是他见过的所有人类修士中?最娇气、也是最可爱的一个，甚至让他甘愿放弃飞升，陪着这人走一辈子都行?。
虽然他能感觉到?，周锦书从来都随时准备着离开——他像个观光客，走过这世上就像经丘寻壑，只?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才带着真实的温度。戚辰其实很喜欢周锦书用?手摸自己的鳞片，又舒服又柔软，有点像阳光落在身上。
只?是，这双手大约再也不会主动?伸过来。
周锦书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就算再炼一次龙骨也救不回来。黑龙静静听?着那颗人类的心脏停止跳动?，一双竖瞳里映着这人的模样。
当?那心跳声完全消失，面前人的身体也像是再也支撑不住的废墟，一寸寸化成齑粉、消失无踪。只?有一片黑色的旧鳞落在衣袍里，那是周锦书临走时带在身上的、戚辰的旧龙鳞。
月光更加明亮，静静照着盘踞的巨大黑龙，和中?间那一小团空荡荡的衣袍。
其实我早就放弃飞升了，戚辰想。
此刻他身旁就有许多龙族先祖的遗骨，但他一点都不想去动?。戚辰是周锦书的龙，他要陪着自家娇气的小公子长眠于此，陪着他去往来生。
.
“呼！”
秦路猛然睁开眼睛，震惊发现海水没过了自己的腰。他赶紧扑腾两下回头向着沙滩走，这时似乎是下午，阳光已经不那么刺眼。
当?他扑倒在金色的沙滩上，久违的系统声音响起?：
“哈罗啊宿主。”
秦路不想理?它。
系统被他整整屏蔽了一个任务世界，此时听?上去非常平和：“别这样嘛，咱们毕竟也是工作伙伴，买卖不成仁义在。”
秦路：“建议你重新修正一下语言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