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竟然只是一个分、身。
天帝的分、身,有几人能看得出来?
怪不得霁云来见他一直身上泛着金光,本以为是上古遗神自负而为,却未曾想这金光仅自己所见。
“你……”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吐了血的天帝勉强支起身子,依旧一副淡漠神色。
他道:“吾有愧于先神,有愧于三界,有愧于那凡人。”
停顿了一会,他从容淡漠的神色中终于有了一丝异样,但却不足以撼动霁云来什么。
千年的劫数,世间万般苦难她都尝过了,她若不愿,无人可逼迫,可若是她要执着,这三界也不能动摇她半分。
无论以何作威胁。
霁云来道:“十万年前你便苟且偷生,现在还想拉人替补,这便是你们自诩正人君子的所为?”
天帝顿了顿,□□忽然开始消散,他的声音散落在四周,飘飘呼呼落进霁云来耳中。
“十万年前,众神覆灭,为何余吾独存?”
“我怎么知道!”霁云来大喊一声,却忽的眼前一黑,糟了,中计了。
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她一睁眼,便只见一道玄气直冲面门,而她浑身不知被什么束缚了住,眼见那道玄气如利刃刺来,却动弹不得。
她一眼便看出,那道玄气与当年朝暮山上一模一样,正是魔气。
魔气刺入瞳孔的刹那,一柄长剑横在她眼前,替她挡住,霎时,她浑身一松,当即便手中神力猛涨,击了出去,却见方才替他挡住魔气之人忽然挡在了她身前。
来不及收回神力,眼看着自己的神力穿透那人的身体,她连忙上前制止,紧接着,那人却浑身一滞。
魔气包裹住那人全身,身后火红的羽翼在烈焰中慢慢化为灰烬,被风吹散。
怎么回事?
来不及多加思索,魔气自他身体里穿出,再次朝着她袭来,她祭出神器抵挡,而那魔气却从她身体中穿过。
她猛地回身朝那魔气看去,惊讶之余,见到眼前的场面,有些失神。
在她眼前,万神之力汇聚,眼前之人的浩浩神力,随便拎出一个来在当今三界都是众生望尘莫及的存在,可在此刻的她面前,众神一望无际,团团围在山中,犹如一个八卦阵,后者将神器传给前者,如此达到最排前的四人。
众神皆着一身古神袍,头戴神冠,手持神武,将那魔气困在朝暮山这方寸之地内。
然魔气席卷过之地寸草不生,万物凋零,众神协战,由四圣带领,前一批死,后一批再上,如此奔赴,毫无退缩。
这个场景……是神魔一战。
是十万年前的朝暮山,神魔一战的古战场!
十万年前的神魔一战如何惨烈,最后万神覆灭,上古时代的终结便如何唏嘘。
前人如此奔赴,最后也不过化为了史书寥寥数笔,连个正经名字都不曾存在。
神仙是没有来世转生的,死了便是死了,以至于后来即便看着史书上点点数笔,她也觉得唏嘘不已。
倘若诸神看到如今的三界,可还愿意万死以赴?
霁云来心底到底发颤,手也有些抖,突然,眼前这一切又瞬间消散,场景骤然一换,万神已经消散的差不多,唯余下数十位,神力犹如光柱从他们身上源源不断的输出,在苍穹织出一张巨大的神网。
最后这场战役,由少年压着神印,随着最后一个参战神君的陨落而落幕,魔族被封印于朝暮山,待少年落下之时,满山被火焰烧尽,唯余一片苍凉。
少年无助的在山中张望寻找,只是山中太过空旷,再没什么可期待的落入他空淡的眸中。
最后,少年跪在山前,春秋轮了几转,一场大雪之后,他抬头怔怔的看着山间升起的一丝神力,怔了怔神。
神力飘在他身前,被少年用手接住,化为点点光波,拂过少年已憔悴、沾了风霜的脸。
少年似是顿悟了,眸色变成了有些淡的琥珀色,一阵微风拂过,千里之外卷来的竹叶遮了霁云来视线,刹那,竹叶飘开,入眼是一身帝袍的天帝,淡然自若,威仪万千。
此刻,霁云来置身于一片广阔无垠的空中,没有尽头,唯有两个极点,仿若夜明珠般,在漆黑的夜里散发着朱红与湛蓝两种光色。
光线穿透云层,暗色下,两种神光仿若在记载远古混沌的壁画中,被卷云包裹,一方如烈焰未燃,一方如寒冰锋刺,泾渭分明,又如此融合。
此境微凉,空旷,寂静,诡异且舒适。
天帝站在霁云来面对,与这神境浓厚的远古气息融合,他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上古之神的尊威。
纵使十万年里模样有所变化,霁云来还是能认出来,眼前的天帝,便是方才在幻境中,跪在山前的少年。
他从远古中走来,承载着众神之愿,在他的身后,幻境还在一个一个的浮现,那是每个上神最为恣意的模样,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