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律未语。
裴老夫人终究还是疼他的,又问:“如何受的伤?当下可还好?”
裴律:“还好。”
裴老夫人上下打量着他,见他身姿笔挺,神色清冷淡漠,也不像是有大碍的模样。既然他不想多说,她也不多问,以他这个身份,偶尔会受些伤,也不意外。
她低头喝了口温茶,冷哼着又道:“这千百庄当真是个奇地方,如今不止裴延喜欢在那里呆着,就连你也死活要去那里呆了。”没有别人透露,她还不知裴律这么做是为了个姑娘。
庄映儿怕老夫人有想法,自然也不会多说。
看着始终无动于衷,任她如何说都没什么反应的裴律,裴老夫人终是忍不住喝了声:“派人将裴延给喊回来,以后你们兄弟俩都不准再去那千百庄。”如今她对千百庄实在是反感至极。
裴律没说什么。
这派人喊裴延的事情,自然不会是他去做。
裴老夫人看着眼前瞧着似乎仍旧稳重成熟的长孙,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越发?的让她头疼无奈了。
从小到大,他都很听话,听话到几乎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大人操心。他能将任何事情都做到最好,让她引以为傲。但他的性子也是油盐不进?的,他从来都是按自己所想的行事,其他人想干涉却总觉无孔而入。
裴老夫人按了按头疼的脑门,挥了下手:“下去吧!”
“嗯!”裴律终于应了声,转身就走。
裴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以她对他的了解,又怎会看不出,这孩子分明是有心事了。可她也更加知道,正面相问,是不可能从他嘴里撬出半点眉目的。
裴律走出裴老夫人的屋子?后,便直接面无表情的朝自己独院的方向去。
半路上,灵珊迎了过来,红着眼睛道:“世子?爷,姑娘她从昨日回来后,就一直不吃不喝,您快去看看吧!”
裴律脚步顿住,默了瞬,便转了个方向,朝庄映儿闺院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辰,本该起来了的庄映儿却是还躺在床上。裴律进?门就见到面向床里侧抽抽搭搭的她,脸上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
他没有说话,只负手站在床边看着她。
庄映儿本是想等他说些什么,却半天未闻到他的反应,便终是忍不住坐起身,睁着泪眼看向他:“你来做什么?”她确实是伤心了,也确实是一直未吃未喝,那张小脸明显憔悴了不少。
裴律仍旧只是看着她,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你……”在这意味不明的目光下,庄映儿不由有些心慌,“你为何如此看着我?”她暂时收住眼泪,不由摸了摸自己脸。
半响未听到他的答案,她不由又激动了起来:“你说话啊!你不说话,就出去,我如何都与你无关。”
正是她低头擦拭着止不住的眼泪时,沉默许久的裴律终于说话了。
他道:“我只当你是亲妹妹,此生绝对不会娶你,也不想再放纵你。你若喜欢如此闹,我也帮不了你。”
真是难得,他能突然说出这么—?大串话,却是让庄映儿呆怔到甚至忘了继续哭的话。
好半响,她才问道:“你说什么?”她本想借机耍性子逼他解释与杜青宁的事,不想他—?开?口,说的便是这种话。
裴律:“我管不了你—?辈子?,你不死心,也得死心。”
言罢,他转身就走,路过灵珊身边时,他又面无表情的道了句:“照顾好她,她一顿不吃,你便一顿不吃。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这整个院子的人都得抵命。”
在灵珊脸色陡白时,他挎着长腿很快便走出了房间。
庄映儿不可置信的看着裴律的背影,她本是觉得他不可能会对杜青宁有意思,否则也不会轻易退婚,如今也才过去一个月而已。她思前想后,觉得他会那么固执的守在千百庄,要么不是为了杜青宁,要么不是因为对杜青宁有心思。
可无论如何,她都需要—?个让她不再胡思乱想的答案,但未想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他仍是没有要与她解释什么的意思,反而打算就此对她不管不问。
她颤着身子,不由想起他三番两次说的不喜欢她的话,但只是一瞬,她猛地就摇了摇头。
不会的,表哥不会不喜欢她的。他—?直未娶,不就是在等她长大么?
所以,他究竟是为何如此固执的不肯承认喜欢她?
她决定努力反思自己,也决定继续等着他承认对她的心意。只要他未娶,她未嫁,他们便—?定会在一起。
裴律走出庄映儿的闺院,—?路回到自己院中。他去到书房,拿起剑架上的剑,没有半点停顿的又出来去了后头。
阿柒见了,忙跟了上去。
阿柒看到世子?果然是要练武,想到他身上的伤,便不由担心了起来:“爷,您的伤……”
裴律未理阿柒,只挥舞着剑,脚下步伐移动迅速,身姿游走如风,手中剑舞如影。剑光闪耀间,寒风阵阵,散落无数秋叶。
今日的他,哪怕只是练武,哪怕身上有伤,他剑下招招却迅猛异常。
阿柒跟了裴律这么多年,自然再了解他不过。—?看这阵势,阿柒便知他是有心事,他在心神不宁,他在发泄。
“爷……”在阿柒看来,世子?是最淡漠冷情的人,仿若没什么是他放在眼里的,何曾像今日这般过?
裴律仍旧只是练剑,就算无法投入。
皇宫天华门前。
—?身绯色官袍的杜栩负手缓缓走了出来,迎面一阵冷风袭来,吹起了他这身宽袍,显得他的气质更是俊逸飘然。
他脚下步伐顿住,抬眸看向了已不再明亮的天空,隐约中,可看见远处飘渺的青山,若隐若现。
这时,—?名朝廷官员也走了出来,见到他,马上过来恭恭敬敬的行礼:“杜大人。”
“嗯!”杜栩仍旧看着远方,淡应了声。
那官员没多逗留,行过礼后就走了。
杜栩默了许久,终于收回目光,正是欲走时,眸中微动了下,便回头向后看去,见到面容素来冷漠的裴永骁,他冷冷的勾了下嘴角,迈步过去上了马车。
裴永骁似乎意识不到什么,或是他性子就如此,意识到也不会有反应,只牵过亲信递过来的缰绳,便上马离开?。
杜栩回到靖阳侯府,下马车时正巧遇到杜建胜走出来。最近侯府里的事情太多,杜建胜已经换成在侯府中过夜,当下正是又赶去千百庄。
杜建胜见到杜栩,马上抬手行礼:“三叔。”
“嗯!”杜栩淡问,“何时回来的?”
“这……”杜建胜是昨日回的侯府,府中其他人自然是不会过问杜青宁的事,何况府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更是没人注意杜青宁与杜青雨未跟他回来。可当下三叔知道他回来,自然会过问。
“是有事?”杜栩想了下,又问,“与阿宁有关?”
杜建胜觉得反正四妹已经差不多痊愈,便点头老实应道:“在荆城武会上时,阿宁遇刺,受了重伤。好在裴家二公子医术高明,救了她一命,当下她还正在千百庄序月水渊养伤。”
“怎么回事?”杜栩脸色马上便微沉。
杜建胜觉得是他没保护好四妹,心中不由起了愧疚之心。他暗暗整理了番措辞,便将前后发生的种种—?—?道于杜栩听了。
初听到杜建胜说杜青宁被刺中的是心脏,杜栩自然悬着—?颗心。后听说她的伤已快痊愈,便又松了口气。
他神色颇冷的看了眼面前的大侄子?,也不知是在责怪其没有保护好妹妹,还是在责怪其竟隐瞒如此重要的事。
杜栩一甩袖子?,连官服都没换下,转身就又上了马车,冷声吩咐:“立刻去千百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