拌了几句嘴，两人又陷入了安静之中，闷着声吃了些东西，余澈匆匆看了他一眼，问了一句：“你怎么没回家？”
“家里有讨厌的人。”他的声音很低，像是不愿多说什么。
余澈“嗯”了声，也没多过问。
别墅里，从余澈出门后，唐晏清躺在沙发上又扭了快一个小时的魔方，上次卡了一个小方块，这次卡俩。
难得他眉头就没舒展过。
唐鸿文在一旁用笔记本评阅学生交上来的PPT，喝水时看了眼自己让魔方折磨得苦不堪言的儿子，大发慈悲道：“拿过来我教你。”
谁知道小晏清压根不领他的情，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翻身朝着沙发靠背，拿屁股对着他，咕哝着：“不要你帮我，我等哥哥回来教我。”
唐鸿文差点让他给噎得说不出话来，感情他这爸是比不上哥哥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白养了，白养了……
这么多年，他看得出来余澈刻意和小晏清保持了距离，按理说小晏清不该这么粘他的，怎么就非喜欢往这大冰块身上凑呢。
虽然这样形容自己继子不好，可事实上余澈可不就是捂不热的冰块吗？如果自己在他十几岁的时候才成为他的继父，那亲近不了也情有可原，毕竟那么大的孩子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
可他是在他六岁的时候就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样都亲近不了，不愿意对他这个做父亲的撒娇闹脾气或是索要什么，难免让人有些心寒。
他知道继父这个身份对孩子来说很敏感，所以一直以来对待余澈也很小心，努力亲近他，让他感受到自己是真心实意想要作为他的父亲来照顾他。
但余澈对他的态度一度让他无处下手，他并不会抗拒你的关心，他也不会对你不闻不问，漠不关心，相反，余澈其实是个很细心，很会顾及别人感受的人，他也会体贴照顾别人，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你此刻因为处境困难，需要这样的关心，他给与的关心也是根据当时情况严峻程度按量提供的，不会多给。
因为他总是把握分寸地与人相处，所以你无论如何也亲近不了他，余澈心里设下的那根界限，他至今也没能突破。
想到这些，唐鸿文放下水杯，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冥想，“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哥哥啊？”他问。
唐晏清抬起一条腿搭在沙发靠背上，语气有些骄傲，“因为哥哥很厉害啊，他什么都会。”
唐鸿文：“我也什么都会啊。”
“你又没哥哥长得好看。”
唐鸿文：“……”小小年纪就看脸还得了？
枫槐巷与白雀新区之间的柏油路上常年见不到几个行人，呼啸而过一辆黑色的轿车，扬起几片凋零落叶，在路面上翻几个身又归于平静。
这条路是随别墅区一同铺好的，自从搬回来，丛野还没走过，今天是头一次，两人吃完饭绕了远路，他找的借口，吃完饭散会儿步好消化。
“余澈，你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啊？”
“看书，听歌。”
“不玩儿游戏？”
“不玩儿。”
“不看电视？”
“不看。”
“没点什么娱乐项目？”
“有啊。”
“什么？”
“逗狗。”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余澈的视线自眼尾扫过来，冬日里并不热烈的阳光将风中摇曳的树影轻轻披在他白净的脸上，清亮的眸子透着光。
“我说的是大黑。”他说，笑容忽然在脸上荡漾开来，柏油路上树叶簌簌作响，那片树影在他脸上摇得欢腾。
本来想逗丛野的，结果自己没坚持两秒先笑场了，笑完又觉得自己神经，低头曲着食指关节蹭了蹭鼻尖，好把笑容都敛下去。
这个人的每一个动作都罪孽深重！丛野想。
“班长，我可以亲你吗？”走着走着，丛野忽然问出这个问题，目光循着道路尽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角带着极浅的笑，心里平静得像一池镜湖，余澈同不同意不重要，他也不是真的非要亲他。
就是这么随口一问，像是相伴多年的两个人，闲谈中偶尔的一句俏皮话，是平平淡淡中的一点小浪漫。
他恍惚觉得自己看到了多年以后，玉兰花开了整整一条街，他和余澈从校服到西装，从西装到拐杖，这里依旧冷清，偶尔有汽车路过，好动的狗子追着汽车尾气狂吠，他们在后面道着家长里短，忆着往来岁月。
“不可以。”
意料之中的回答把他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拉了回来。
他迈开步子往前和余澈拉开两步距离，转身倒着走路，张开双臂笑道：“那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