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妈妈已经是破碎的了,所以我就必须要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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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思归晚上哭完,抹干眼泪,然后半夜挑灯,铁人似的将作业做完了。
一轮复习时期的作业多得令人发指,对理科班的人来说很难留出自主复习的时间,但思归哭过后头脑清明得像是被冰淬炼过,冷静得可怕。
她从凌晨两点开始写作业,写到五点,一口气完成了书面及所有的阶段回顾。
完成作业后,思归拉上书包,抬头看了眼窗外。
天光熹微,纱帘外一缕鱼肚白。
她躺回床上,枕头上还有股泪水味道。
但余思归的泪已经干了。
哭出了一夜的泪的女孩子没有半点困意,但知道自己白天要听课,能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于是闭目假寐;结果没多会儿,她听见楼下主卧门吱呀一声开了。
有点儿意思,思归好笑地想。
……无缝衔接,这家里你醒了我睡下。她不知道妈妈早起是药干什么,但她妈有点老年人作息,睡得早起得也早,思归尽可能让注意力涣散,想趁着六点十分登校前抓紧睡熟一会儿――但是妈妈在下面走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接着思归听见妈妈上了楼。
楼梯是胡桃木的,踩上去“吱呀”一响。妈妈蹑手蹑脚,趿着拖鞋,推开思归的卧室门。
余思归无声地呼吸,听见那细碎的脚步走到床前来。
归归提心吊胆,害怕昨天晚上痛哭的事暴露了,导致她还没完全准备好的对峙提前到来――紧接着下一秒,床垫稍稍一倾。
思归妈坐上了女儿的床沿。
余思归大气不敢喘,在淡光中紧闭着眼装睡。
思归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说是雷鸣也不以为过。
可是,紧接着,思归的头发被轻轻抚摸了下。
妈妈手指轻轻穿入女儿圆滚滚的、不太服帖的发梢,将女孩子打了结的头发解开。
动作非常轻柔。
――像是在对待一朵这世上她最爱的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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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思归,你最近这是怎么了?”
发卷子时,盛淅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教室里一片嘈杂,归归呆呆抬起头:“啊?”
“――你一直在发呆。”她同桌拎着一摞卷子,拧着眉头说:“而且话也少了。”余思归一听这话,立即炸起浑身的毛:“你管我捏!”
大课间阳光明媚。
“……”
“归老师,”盛淅忽然问:“――你知道为什么你凶人的时候,不仅没用,而且还没人害怕吗?”
归归一呆:“……?”
女孩子看上去有点空白,盛少爷稍稍一顿,担心打击到对方,含蓄地提起建议:“就……下次凶人,先试着从别用‘捏’开始?”
归归:“……??”
“――卷子。”
盛淅友好地递给她一张纸,
余思归接过自己的卷子,呆呆点头道谢,看见分数,忽然又有种难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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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因为这个让她高兴过。
思归把那张卷子叠进卷子夹时,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
这张卷子上,是个所有家长都会欣喜若狂的分数;但在柳教授那儿,却像吃饭喝水似的平淡。
妈妈肯定是在为女儿开心的,但是――
――但是。
余思归闭上眼睛,呼吸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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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支撑起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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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归在私下里做了许多功课。
女人的天性里似乎就有“隐瞒”的本能,思归妈妈熟练地瞒着思归,思归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地瞒着她母亲。女孩儿一本一本的找书看,自药里推测,从妈妈枕上的头发诊断。
她总会告诉我的,思归心里明白。
这是不可能永远瞒下去的。
一轮复习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但余思归几乎将所有的压力都发泄在了卷子和课上,仿佛那是个能逃进去的理想乡,只有做题的时候才能专注,才想不起妈妈抽屉里多出来的新药。
――余思归看到那盒新鲜的药后,冷静地搜索了下。
……是处方药。
主要针对恶性浸润性肿瘤及肉瘤的化学治疗,可以网购,思归点开看了看,已经能走医保的药物价格已经不再高昂,一盒不过一二百,再不复前些年一盒几千上万的恐惧。
然而买家评价里有人在转卖。
「本来是为老人买的。」
「现在老人已经过世了。购买记录真实有效。」
那个买家说:「还剩八盒,半价出售。」
余思归看着那条评价沉默了很久,抱着作业出去,坐在了妈妈的对面。
柳教授的消瘦并不明显,气色也还算不错,暮春周末,她正在客厅翻看一本书,角田光代的《坡道上的家》。
“囡囡?”
柳敏见女儿出来,有些惊喜,笑着在暮春天色中问:“你怎么了呀?”
归归忍着泪道:“我房间里太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