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思归怔怔地道:“不可以吗?”
盛少爷静了三秒,接着平静、甚至于说宽容地对归归说:“你随意。”
归归立即十分感动,心想盛淅果然是懂我的,不愧是我从小到大最宠爱的一任同桌!――然后被同桌揪住了龟龟脑袋顶的那根桀骜不驯的毛。
“……”
余思归被袭击得猝不及防,震撼地问:“你是……是在报复我吗?”
“怎么会呢?”同桌神情温和。
然后他使劲捏着毛一揪……
那下非常凶恶,差点把归老师毛拽下来――然后在归归含着疼出的泪、准备亲手手刃了他之前,盛淅无辜地发表了个评价:“它实在是太翘了。”
太翘就能揪我?!归老师震撼到要鲨人……
然而下一秒,盛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促狭一笑,半是捉弄半是揶揄地说:
“归老师,反正都这么晚了,想不想再去玩一会儿?”
-
……
余思归至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好”。
那明明是很危险的,被老师抓住了就会被浸猪笼,但似乎一旦碰上了盛淅,归归本就不多的原则也会摇摇欲坠。
学农基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出去玩是万万不可能的。倘若□□出去了,只能而对一条连路灯都没有的大马路。所以所谓的‘玩一会儿’只是在学农基地找了个僻静的的田埂坐着,聊了会儿天而已。
似乎两个人都不想回宿舍似的。
月明星稀,春虫啼鸣,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深黑的夜里他们聊得天南海北,余思归仿佛受了贺老师的启发,不受控制地和盛淅说起自己的家,和他说起自己在清华园的童年。
余思归其实怀着一点他会不会同样说起自己的过往的心思。
余思归是真的想了解他,想和他交换过去。
――没来由地想被他信任,想被他视为对等的存在,想真实而毫无隔阂地聊起我们的过往与将来。
但是盛淅只是笑着,以一种柔和神态听余思归聊课题组来自五湖四海的搪瓷小饭缸。
那年代各个大学入学三件套与现在全然不同,现在是手机电脑与相机,当年却号称拎一个搪瓷缸就能来上学。而像每个大学所售卖的校内logo演草纸一般,那年代大学还会把学校logo印在打饭用的搪瓷缸上。
课题组所有人母校各不相同,但每个人都以非常骄傲的态度,用着自己从母校带来的饭盆。
“他们吃完饭甚至会把盆啊缸啊的一字排开。”归归笑道,“就跟宣誓主权一样。”
妈妈的清华,李叔叔的中山,隔壁北大的缸也不少,还有华东五校与西南的数所大学。他们聚在一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却用一个饭缸区分开。
盛淅眉眼带着很淡的笑意,一言不发。
思归想了想,说:“我小时候觉得叔叔阿姨老喜欢在奇怪的地方斗,好幼稚,但是长着长着我又有点懂了。”
“嗯?”
盛淅听了微微一顿,温和地看着她。
余思归那一瞬间有点不太好意思,羞赧地说:
“……你不觉得咱们班上的大家也会做这种事吗?”
盛淅愣了下,仿佛没想到这答案似的,继而哈哈大笑。
这倒是真的,高一十班这帮人做这事半点不奇怪,甚至更幼稚的也有可能。
“少年意气嘛,”余思归开心地解释,“互相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较劲。”
然后她又想了想,说:“……其实挺唏嘘的。他们里有些人孩子都要上大学了,我还能记得他们少年时的样子。”
盛淅坐在松而湿润的泥土上,望着旁边的思归,忽然开口道:
“你每次说起清华园都很怀念。”
“是……是吗?”
归归一愣,然后怅然道:“……也许吧。”
“因为那时候虽然穷了一点,”余思归说,“但其实是很美好的,大家都对我很好,还不用上学,简直再快乐不过……”
盛淅:“回这里之后就上学了吗?”
归归微一思索,答道:“那时候我妈就有工作了,付得起幼儿园学费了。”
盛淅很淡地一笑,仿佛在哀悼龟龟老师逝去的可悲童年,然后忽然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你名字里的‘思归’是怎么来的?”
女孩子一愣:“啊?”
余思归从没考虑过这一点,盛淅又专注地盯着她道:
“思归,应该就是思念回归。”
“你妈妈给你起这个名字,”盛淅柔和地问,“究竟是什么意思?”
-
余思归还没来得及回答,远处手电筒突然一亮,聚光灯划过夜空!
“谁在哪!”
中气十足的年级主任当头一声暴喝!
他大约是察觉了什么,紧接着那手电筒直冲他们而来!
灯光普照大地,沿着地头四处逡巡,那场而宛如农村抓奸,龟龟老师眼睛都瞪圆了,她终于清醒过来自己究竟被同桌蛊惑着做了什么破事,居然大半夜不熄灯跑出来跟他聊大天!绝对是回头俩人都得被请家长的程度――劝退、劝退不至于……要知道第一中学还需再宠爱归老师两年……
而在灯光扫过来的前一瞬间,盛淅捉住了归归老师的手,把女孩子一骨碌推在了地上。
“……”
春日泥土湿润,周遭杂草茂密生长。
归归老师眼睛吓得滚圆,世界天翻地覆,大气不敢喘,她同桌低着头看看她,然后带着一点就这么着吧的勉强神色,捏着归老师手腕,把思归压在了杂草上。
余思归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噗地陷进柔软的、春日的草里。
“你力气可真小。”
盛淅低声笑道。
那笑声里带着一点很难察觉的恶意和满足感。
接着在笼盖四野的、属于乡间的黑暗中,他撑在同桌身上,一手很轻地掰开了归归攥得死紧的拳头,捏住了女孩子白皙柔软的指尖,轻微一晃。
那动作用意不明,带着一点迷恋意味。
“别怕,”他捉弄道,“你力气真的好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