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低沉,苏苏的,声音很好听。
忽然——
在笑声散去的那一瞬间。
绕着湖边一周的路灯,一齐亮了起来。
灯火通明,“卷毛”恰好站在路灯下,他的容貌,刹那间被点亮。
迟茉的视线瞬间被夺去,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比迟茉要大一些,那是一种正游走于少年和成熟男人边缘的年纪。
他的五官极其干净,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瞳色在灯光下,竟然还偏一点蓝,唇角微微勾起。
穿着一件深色的卫衣,球鞋和卫裤之间裸露着一截瘦弱白皙的脚踝,看上去清清冷冷。
迟茉的心跳慢了半拍,她没有想到,在校园里,竟然遇到了一个完全长在她审美点上的男人。
她又想起了姥姥家当初养的那只蓝眼睛的波斯猫,和眼前的男人一样漂亮,矜贵而冷淡。
“对不起。”迟茉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漂亮的卷毛没说话。
得不到回应,迟茉抬起头,正对上男人那双极富诱惑力的眼睛。
冷风似乎把她的脑袋吹得昏昏涨涨,迟茉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刹那之间,想也没想,就把手中那捧蓝色妖姬塞给了男人。
送完花之后,她的脸颊开始发烫,不等男人做出反应,迟茉便转身就匆忙离开。
像是做贼似的。
跑了两步,迟茉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光明正大地看了一眼。
那盏路灯下,男人还站在那儿。
他抱着怀里的花,脸上有几分无措。
漂亮的卷毛、圆心湖、蓝色妖姬。
美人、美景、鲜花。
迟茉的心情莫名变得愉快起来。
她心中笃定男人不是自己学校的,她仗着四周没人,仗着夜色浓稠,仗着两人或许再也不会见面——
大胆地开口:“诶,卷毛,花很称你!”
卷毛笑了笑,那双眼睛像宝石一样漂亮。
-
周五放学后,迟茉去校外的舞蹈班。
之前交的学费,一直到这节课到期,这也将是她最后一次上舞蹈课。
天有些冷,舞蹈室里还没生暖气。
换舞蹈服的时候,迟茉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这段时间学的一支舞,今天要从头到尾串起来练习。
这支舞难度很大,而在一群人里,迟茉跳得最好,几次三番被老师叫出来做示范。
等到舞蹈课结束,大家纷纷离开舞蹈室。
唯独迟茉留了下来。
舞蹈老师走过来,疑惑地问:“茉茉,你还不回家吗?”
“老师,我想再练会。”
“让你跳得最好了,还这么刻苦,不过这间教室一会儿也没课,你想练就练。”
迟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她还没告诉校外舞蹈班的老师,自己以后不会再跳舞的消息。
待舞蹈老师离开后,迟茉一个人站在舞蹈室的中央。
三面墙都是镜子,映照着少女窈窕的身姿。
优美的肩颈线、纤细的手臂、柔软有力的腰肢、修长的双腿,跟随着迟茉心中的节拍,灵活地动了起来。
一支只有一个人的舞。
最后一支舞。
-
屋外夜色浓重,天阴沉沉的。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里,周嘉渡坐在驾驶座,拼一个侄子周琛落下的小乐高。
后座的两个人还在打游戏,打打杀杀的声音,充斥着车厢。
机甲车的模型拼好后,周嘉渡略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什么时候出来?”
坐在后座的林姿正在处理游戏中的大Boss,听到周嘉渡的问话敷衍地说:“再等等,再等等,应该快了。”
又过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出来。
周嘉渡冷笑了一声:“林姿,你确定你那个小霸王妹妹在里边?”
“她跳舞的时候不带手机,你要不进去看看吧。”林姿忙着打游戏,“芭蕾舞教室,进门第一间房,人叫迟茉。”
周嘉渡猛地一拔钥匙,关上车窗,一个人下了车。
他把钥匙绕在食指上把玩,走进舞蹈室,发现前台连个人也没有。
他看着门牌,径直走向芭蕾舞教室。
刚想敲门,周嘉渡透过窗户,看到里边有一个跳着舞的少女。
她跳得极为专心,舞姿优美,灯光下,宛若一只白天鹅,动人心弦。
刹那间,周嘉渡感受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虽然没有音乐,但他在少女的舞蹈里,竟然感受到一阵绝望和铺天盖地的委屈。
周嘉渡站在那儿。
直到最后一个动作完成后,他看到女孩像是耗尽了全部的精力,猛然蹲在地上,头埋进了双臂之间。
少女蜷缩在一起,在那一瞬间,周嘉渡的脑海中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联想——
红色地毯上的少女变成了一只白天鹅,白天鹅被折断了翅膀。
迟茉累极了,她的头埋在胳膊里,眼泪和汗水混在了一起。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刺啦”一声,门被推开。
迟茉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门口走来一个男人。
看清楚后,她当场愣住,这不是——
那天那个被她“调戏”过的男人吗?
他怎么会在这儿?
迟茉连眼泪都忘了擦,疑惑地问道:“请问你找谁?”
周嘉渡没想到门会突然打开。
看清女孩儿正脸后,他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但一时没多想。
更没有把眼前这个哭得一脸伤心的姑娘,和林姿之前提过的“天不怕地不怕”“被人打得牙出血也不掉一滴眼泪”的小霸王表妹联系到一起。
周嘉渡轻咳一声:“抱歉,请问你知道迟茉在哪里吗?”
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迟茉呆了呆,犹疑地问道:“你找她有事吗?”
周嘉渡随口扯了一句:“哦,我是她哥哥,来接她下课。”
空气静默了片刻。
“可是,”少女声音清甜,带着一点未散去的哭腔和突然涌起的防备,“我没有哥哥!”
周嘉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