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闻雪抹掉脸上的泪水,右手轻轻地抚摩着棺材,忽而压低了声音,柔声道:“人生无法从头再来,人命却可以。大哥、相思,你们先安心地睡着,我很快就会让你们活过来,很快……”
说完,男子倏然转身,大步走出了灵堂。
白蝶般翻飞的纸钱瞬间便将他吞没了。
很久,很久以后。
灵堂中的棺材忽然轻轻动了一动,棺材的盖子微微后移,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棺材里头跳了出来。
西门独秀半跪在地上,浑身颤抖,身子一阵一阵发冷。
收到那封诡异的匿名信之后,他思虑再三,最终决定在头七夜移走师父的灵枢,自己躲入棺材,等候信上所提的来客。
他此举,原是为了以防万一。
他担心魔道的人会趁着头七众人防守松懈,潜入损毁师父的遗体,故而才出此下策。不曾想,他躺到半夜,忽然听到有脚步声走入灵堂,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惊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西门独秀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听到这样一番颠覆三观的自白。
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是真的,还有什么是假的?
西门独秀忽然感到腹中一阵痉挛般的恶心,他捂着嘴从地上爬起来,冲出灵堂,冲出淮阳西门氏的府邸,在一片竹林中停下,扶着一棵竹子吐了半天。
“呕——”
身后忽然递过一只拿着手帕的手,有人温声唤他:“风雅。”
西门独秀霍然转身,盯着来人看了许久,呆呆地唤了一声“小叔。”
西门闻香举着手帕为这个多年不见的侄子擦了擦嘴角,苦笑道:“风雅,你该长大了。麟趾洲西门氏的名声,不能败在淮阳一脉手里。你是淮阴嫡脉,你要重新把西门氏撑起来。”
西门独秀泪眼模糊,哽咽道:“小叔,我是在做梦吗?你不是早就丧生于嘲风谷的大战中,为什么会忽然出现?”
西门闻香仰头望着天边的明月,叹气道:“我原本想做个死人的,但是我放不下淮阴一脉,也放不下你。”
就在不久之前,他才刚刚跟灵州江氏的少主达成协议——江玄帮他从方如是那里骗来解除家族血咒的方法,帮他重振淮阴一脉的威望;而作为交换,他必须在这位江少主需要之时,无条件成为他的后盾。
西门闻香与江玄商议之时,姜虞就在附近,只是因为相距较远,并未听清二人间的谈话。
当时西门闻香看了这个义女一眼,心中忍不住为这个天真的少女忧虑起来。
这位江少主智计无双,心性过人,怎么可能是她这样的姑娘驾驭得住的?
少年恩爱,老来成仇的故事,西门闻香见识过很多了。
江玄像是看出了他的担忧,只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疑虑。
“我会把本元命灯给她,若我负她,她随时都可以取我性命。”
……
方如是掳走灵州江氏少主、冬藏仙府姜二小姐,布局揭露十多年前的游仙村惨案,诛杀西门家主,提着西门家主的首级登堂入室,一跃成为太阴宫护法,自此,正魔两道的格局再生异变。
半年之后,江氏少主施计捣毁当年参与游仙村大战的西南水府,带着未婚妻一起逃回灵州,与他一同回归的,还有失落已久的家主铁环。
家主铁环归位,江氏少主又为打击魔道气焰立下如此大功,声望一度达到顶峰,江玄趁势推动继任大典,宴请的帖子像雪花一般飞向各大家族、门派,举办典仪的日子,就定在三月初三。
姜虞知道三月初三是江玄的生日,所以这继任大典,既是交接家主铁环的日子,也将江玄的及冠礼一并操办了。
早几日江玄便对她说,典仪那日,要她亲手为他梳冠。
姜虞哪干过这种活儿?
为了不耽误事儿,狠狠苦练了几日,可是临到三月初三,效果依然入不得眼。
少年的头发又长又多,一梳子梳下去,要滑好久才能滑到末端。姜虞折腾了半天,也才堪堪把头发梳齐整了,替少年绑好了马尾。
司掌礼仪的长老捧着礼服在屋外催促道:“少主,要更换礼服了,不然只怕误了良时啊。”
外头的人越催,姜虞手上越慌,越慌便越慢,帮江玄戴金冠的时候还不小心扯到他的头皮。
“嘶——”
少年捂着头皮,疼得眉头紧皱。
姜虞赶紧弯腰替他揉了揉脑袋,有些放弃治疗地说道:“我不行的,我梳不好你这头,要不还是让外头的梳头娘子进来吧。”
少年握了握她的手,不容置疑地否定了她的提议。
“不要。”
“今天一定要你来。”
“以后的每一天,也要你帮我束发。”
姜虞一听这麻烦活儿以后还得每天都干,不由双眼一黑,忍不住用梳子敲了敲少年的头,凶巴巴地说道:“才不呢。”
话说完,抬眸看到镜子里面少年被她折腾得龇牙咧嘴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线不会虐的,放心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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