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放着账本,墙上的时钟滴答响,他定下心来,拿出算盘开始对帐,棉纺厂不大,他兼任会计和出纳,在工作上必须细心,一旦错了可没人帮他纠错。
陈嘉嘉走进来时,正好看到陈为民左手按在账本上,右手劈劈啪啪地打算盘,她张了张嘴,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来。
没想到同在一个办公室的保卫科科长见到她,便问,“你来找谁?”
冯科长刚刚调到棉纺厂,所以不认识陈嘉嘉,她见陈嘉嘉面生,又没有穿着工作服,猜这个姑娘不是棉纺厂的职工,于是才开口问询。
陈为民抬头一看,眼前站着的这个穿着粗布衣裳挎着水壶背包的姑娘不正是他女儿吗?
他停下手来,喜孜孜地说,“冯科长,你可能刚来还不认识,这是我女儿陈嘉嘉。”
“你就是陈嘉嘉呀,长得真俊俏。”冯科长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郝厂长请来救急的陈嘉嘉。
可惜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竟然嫁给了乡下人,真是时运不济。
陈嘉嘉向冯科长问好,然后又问,“我刚才去找郝厂长,怎么他办公室的门紧锁着,也不见人呢?”
她就是看到厂长办公室没人才来找陈为民的。
听到这个问题,陈为民不由得有些心虚,“也许他出去了也说不定,你口渴吗,我去给你打点水?”
冯科长不客气地笑起来,陈嘉嘉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我带了水在路上喝,现在不口渴,”陈嘉嘉说,“我听说厂里?找我找得挺急,我现在再过去看看他回来没有。”
厂长办公室里?,刚好郝厂长回来喝茶,听到门口有动静,一看又是陈为民,不由嫌弃地说,“你说你不去算你的帐,老?跑来我办公室做什么。”
陈为民哈哈一笑,“你看这是谁来了?”
他走进办公室,后面还跟着陈嘉嘉,郝厂长不由得喜出望外,“真不愧是咱们棉纺厂出来的子弟,这效率太高了,我早上刚摇的电话,你现在就到了!”
陈嘉嘉不好意思地说,“刚好公社有车到县城,顺便带上我,才会这么快的。”
郝厂长才不管什么顺便不顺便的,反正陈嘉嘉的人来了,他的心就放下来了。
天知道他怎么会这么倒霉,淮阳这个地方会英文的人不多,要不上山下乡了,要不就是被其他单位招揽了。
他吃过不会英文的亏,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能充当穗交会的翻译,谁知道那人病倒还进了医院,眼看离穗交会开展时间越来越近,他急得嘴巴都长了燎泡,只能试着去跟革委会申请,看看能不能临时将陈嘉嘉调回来,哪怕一个星期也好。
如果再出一次港城大发?公司的事,谁也承担不起责任!
革委会便向公社那边去了调查函,终于今天调查函回来了,他马上摇电话让北竹村放人。
为了测试陈嘉嘉的水平,郝厂长特地找了一张英文卷子给陈嘉嘉做,陈嘉嘉一边做题一边哭笑不得。
放下武器投降?能对客户这么说吗?
不到半小时,陈嘉嘉便做完了,郝厂长一看,全对!
陈为民也紧张得很,就怕陈嘉嘉下乡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把学的东西全忘了,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郝厂长说,“嘉嘉,我果然没看错人,看来这次我们厂的翻译非你莫属了。”
听了郝厂长的话,陈嘉嘉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沉吟起来。
郝厂长急了,“嘉嘉,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这次请你来当翻译,我会按照五级工人给你发?工资,绝对不会亏待你。”
县棉纺厂实行的是八级工资制,五级工资有63元,即使按照工作时间来算,也非常可观。
陈嘉嘉迟疑着说,“如果我不想帮厂里?的忙就不会回来,但我怕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加上我们家的海外关系……”
比如秋后算帐、兔死狗烹?
郝厂长说,“你放心吧,爱华公社那边出了情况说明,你在北竹村热爱劳动积极向上,没有任何问题,这也是革委会批准,走了明路的。”
接着递给她一张信纸。
这张信纸抬头印着“爱华公社武装部”,落款写?着“赵利民”,陈嘉嘉没想到他对她的评价居然这么高。
她仔细地看了好几次才答应下来。
郝厂长又说,“如果以后真的有人想用这件事兴风作浪,我拼着不做这个厂长,也会帮你。”
陈为民高兴起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嘉嘉,快点谢谢你郝伯伯。”
郝厂长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说,“要不帮她,估计我也不敢回办公室了。”
既然答应要为棉纺厂做翻译,陈嘉嘉便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比如这次准备带到穗交会的棉混纺布,制作工艺、尺寸,还有买多少会有多少折扣,得提前了解好。
她有些词语不懂,还得去翻陈为民那本老字典。
周秋棠看她回来以后,不是泡在工厂车间就是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的,十分心疼,“你这孩子别太拼,看嘴角都上火了。”
陈嘉嘉淡定地喝下一碗绿豆糖水,心想,嘴角这可不是上火,而是狗男人咬的。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儿童节啦,预祝大小朋友们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