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都书院的学生若是有罪,请让县令来惩罚他们,而不是派个莫名其妙的女先生来折磨人。
讲堂内十几个举人秀才被凉晴搞懵了,没看出新来的先生是个什么路子。
你说你要震慑学生,拿镇石当惊堂木,咱们应对这种先生尚有对策,硬碰硬,谁也不输谁;可你来句“我就求求你们”是怎么个意思?
卖萌?
凉晴还真不是卖萌,她就不是这一挂。
以前在实验室里忙活时,室友总是在她身边打转:“晴晴,论文写好了吗?报告写完了吗?绪论部分借我抄下啊,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否则我跪下来求你。”
这事她室友干的不是一次两次了,以至于脑子空白的情况下,听到“不识抬举”四个字,脱口而出“我求求你”。
网瘾室友害人不浅……
凉晴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要命的是,下面那些学生比她还震惊,雷劈了一样愣在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连沈昭也在愣了一下后,掩在书本下偷笑起来。
就挺没良心的。
幸亏方庐是个见过世面的,在他的英明领导下,先生们什么样的反应他没见过。
无言片刻后,他终于恢复状态,确认道:“你什么我们?”
情况已经如此了,凉晴破罐子破摔,将错就错地答:“求你们。”
再次确认到这样出乎意料的答案,众人忍不住嘴角又扯了一次。
不过被她这么一弄,讲堂内愤恨的氛围消散了不少。
虽然看她还是一副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模样,但怨怼的心思却是淡了许多,毕竟人家姑娘年龄也不大,就跟自家小妹一般大小。
方庐身为学生代言人,再次发言:“你说你是我们的先生,我们先生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请问你读过书吗?”
众人赞同地点点头,虽说不想太难为姑娘家,可当他们先生还是要有才有能,否则那不是误人子弟吗?
隔壁镇子上的傻丫头,她能读什么书啊。
凉晴的确没读过四书五经、孔孟经典,少数读的还都是语文课本上的节选,现在差不多还给老师了。
但,单论读过书没?凉姑娘还是读了不少的。
“读过些。”她答。
方庐不依不饶:“读过什么,说来听听。”
凉晴想了想,随意举了几本穿之前正在看的例子:“《Sce》、《Nature》、《相对论》等。”
方庐、众学子:“……”
没听过,没读过,不知道。
沈昭思考了半天,确定这些书目全不在自己的所猎范围,不知道这丫头从哪看来这等奇奇怪怪的书。
他倒乐意为小丫头解围:“学都书院诫训:学以广才,先生博览群书,与书院极有缘分。”
方庐虽是个举人,学问却真不怎么样,乡试时有很大运气成分在。
凉晴说的几本他听都没听过,奈何人是学渣,装习惯了,况且连刚赢了叶境的沈公子都这么说。
“你说的这几本书……都还可以,尤其是那个《善思》啊,写得很是不错。看来先生所猎甚广,博学多识啊。”
方庐一通胡扯八道,连带其他人不扯几句,都显得自己不学无术:“对对对,还有那个《相对论》,论万物之相对,比起《为官论》有过之而无不及……”
凉晴:“?”
都是当代爱因斯坦?
沈昭好整以暇地靠着窗,他原本以为,丫头会用自己过人能力让学生们信服,没想到却不走寻常路,用了这招出其不意。
看起来不似往日聪明伶俐,倒还怪可爱。
凉晴见学生们对她的抵触情绪有所下降,继续自我介绍道:“我姓凉,你们可以称呼我‘凉先生’。我比较提倡自我钻研,学……不会讲太多,若是有疑问者,可以找我解惑……”
接下来的时间里,凉晴虽讲得坎坎坷坷,众学子听得、问得奇奇怪怪,讲堂内却也出乎意料再没争执起来。
对凉晴来说,仿佛过去了半个世纪之久,终于挨到了正午——该下学了。
于是堂内先生、学生竟是同时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谁难为了谁。
晌午,凉晴在自己的小院里吃午饭。
娘给做的葱油饼,就着哥塞进来的一包腊肉干,一碗温开水——凉姑娘的生活很是简朴。
也亏得她以前在实验室就不讲究,早上带的饭能吃一整天,现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也没有太过不适应。
院门适时敲响,沈公子带来了些新鲜吃食,送温暖来了。
沈昭拱手弯腰,做了个学生向先生问安的礼,规规矩矩道:“凉先生。”
这声“凉先生”叫出来,让凉晴有种自己七老八十的错觉,仿佛是个须发花白的老学究。
她看着沈昭微微勾起的嘴角,顿悟了,她被调侃了。
凉晴嘴也不是吃素的,回道:“沈学徒。”
沈昭被人戳穿也不尴尬,笑了笑:“按照书院的规矩,新来的先生当由院长亲自介绍给学生,若是有时间,还得请先生到酒楼里吃顿好的,算是接风洗尘。凉先生这儿倒省事,直接由小童带过去,连午膳都没人招待。”
曹太嵩对女娃子当先生有意见,碍着陈县令的面子没把人赶走。
但想让他好脸相待,那是万万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