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夏兴昌请罪,齐宣的?目光复杂了许多。
虽然他不认为夏兴昌是幕后主使,但能轻易的?就让刺客混进来,也有点微妙。
“夏大人?不必如此,站起来回话。”
夏兴昌站起,刚要说话,王氏就急匆匆走了进来,见到齐宣先行了一礼,然后附在夏兴昌耳边轻轻说了什么。
夏兴昌听罢,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眼睛里也射出不耐烦的?光,强忍怒气道:“你是怎么看人?的??送回去,严加看管。还要约束下人?,不要让人?外传。”
王氏还想说什么,看慑于夏兴昌的?眼神没有说出来。又行了礼后,才转身出去。
齐宣坐在那里冷笑。王氏来的?目的?,无?非是说夏雪鸢的?事,那刺客身上穿着她的?衣服,要么是偷的?,要么就是打?晕了强剥下来的?。
从夏兴昌的?反应过?来看,很可能是后者。
“王爷,此事确是夏某疏忽,接下来,一定对家丁仆役严查,确保此事不再发生。”夏兴昌又一次请罪。
齐宣不置可否,只是看向夏兴昌诚惶诚恐的?面容。
事情刚发生时,他其实并未联想到夏兴昌。这伙人?从上元灯节那天就要绑架元瑾汐,后来两死一逃,如今追到这儿来,并不奇怪。
但经过?新安县的?事,知道黑然堂后,他想的?就多了些。
在新安县,他大张旗鼓查了三天,除了最开始出其不意查到的?小?伙计,其余一点线索没有。而从夏兴昌对待新安县令的?态度就能看出,这个黑然堂,就算不是听命于夏兴昌,也是受他庇护。
那么,新安县的?一无?所获,与他是否有关?
如今刺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轻易的?就能混上船来。这当中或许就只有两个理由,要么是刺客身手?实在高超,要么他是黑然堂的?人?,所以才能潜伏进仆役的?队伍中。
如果是这样,那夏兴昌究竟是主使,还是有意纵容?
眼下这些疑惑,问?,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只能是慢慢寻常答案。
“这楼船是夏大人?的?私产,本以为安全无?虞,本王连护卫都潜远了一些。如今却被?刺客摸到了本王的?卧房门口,若非本王的?婢女忠心护主,此刻在床上躺着的?,怕就是本王了。”
这话说的?,极其的?重?。
夏兴昌又一次跪倒在地,“下官该死,幸好王爷吉人?天相未受损伤。此后下官必定对船人?员来回排查。”
“罢了,你下去吧。下个渡口多停几天,我要寻名医为瑾汐治伤。”
“是。”
打?发走了夏兴昌,齐宣又叫来刘胜吩咐了一些事情,这才回到卧房去看元瑾汐。
此时她已经睡着,但却不是躺在床上,而是拥着被?子缩在最里面的?一角,像是在睡梦中,也防备着随时可能会有的?危险。
齐宣一阵心疼,上一次上元灯节遇袭后,她都没有这样睡觉。看来此事对她的?惊吓,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
他伸手?过?去,想要将人?抱正,不料刚靠近,就将人?惊醒。
“谁!”元瑾汐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靠近自己,身子猛地一抖,然后想也没想,一手?探出,直奔人?来的?方向,但紧接着就握住。
未等?她呼喊,就听到一个人?温柔的?声音,“是我,别怕。”
目光逐渐聚集,见真是齐宣,她这才放松下来。
齐宣连人?带被?子,全都抱进怀里,“对不起,吓到你了。”他伸手?去覆她的?手?,将她手?里的?簪子拿了出来。
白?皙的?手?掌上,因为握得太紧,全是深深的?红印。
他轻轻地用拇指揉搓那些印子,想到他第一次见她时,那根扎进劫匪脖子间的?簪子,以及车夫眼眶里那支,忽然道:“如果要防身,匕首比簪子要好。等?过?两天到了平阳城,我找最好的?铁匠,让他给你打?把适合你用的?匕首。”
“平阳?是哪里?”
元瑾汐之前?喝了一些船上备的?安神药,此时困倦非常,觉得这个地名对她有莫大意义,但具体是什么,却有些想不起来。
齐宣摇摇头,“先睡吧,今夜我陪着你。等?你明天睡醒了,再告诉你。”
元瑾汐点点头,有齐宣在,她心里莫名的?安心,自己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终于是踏实的?睡觉着了。
第二天一早,风雨已停,太阳重?新出来,下过?雨后的?客气分外清新,连带着阳光都干净了几分。
元瑾汐睡了一夜好觉,此时正和齐宣坐在客厅里吃早餐。
本来,她是不想坐的?,但齐宣坚持,她也只好听命。
旁边是小?七给齐宣布菜、盛粥,但齐宣早已习惯了元瑾汐的?服侍,此时小?七站在他身边,竟然觉得别扭。
小?七之前?晕船晕得厉害,昨天夜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自然没办法?再躺着,爬起来忙活了半宿,虽然晕船的?毛病好了些,但此时却是精力?有些不济。
元瑾汐见状,站起来接过?他手?中的?勺子,给齐宣盛了一碗粥,“王爷,还是让小?七去休息吧。”
齐宣扭头看了看小?七不太好的?脸色,“罢了,你去吧。”
转过?头,又看向元瑾汐,“你也不用站着,我又不是没手?,自己夹不了菜,从今天开始,你和我一起吃饭。”
元瑾汐一时间觉得奇怪,又觉得感动,不知该如何做答,最后还是齐宣站起来把她按到坐位上。
刚开始,她还有些不习惯,渐渐地,想着反正不该坐的?已经会了,不该吃的?已经吃了,整个人?也就放松了下来。
热粥入腹,令人?身心皆暖,再加阳光正好,这一顿饭,她竟然吃出了温馨的?感觉。
就像是多年之前?,小?小?的?她看到爹娘坐在家里吃饭时的?场景。
早饭刚过?,严陵走了进来,小?声说了一句。
“男的??”元瑾汐惊呼出声,随后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她明明记得,那天劫走她的?两个人?,是两个妇人?。而昨天的?那个刺客,那个方下巴,就是逃走的?那个无?疑,可怎么会是男的??
不过?,这么一想倒也合理,只有男人?才有那么方的?下巴,这时再回想起来,他的?下巴有些青。
只是,那刺客穿着夏雪鸢的?衣服,这样一来,麻烦可能就大了。
“对,是男的?。”严陵确认,“我们?也是搜身时才发现的?。”
齐宣想的?却不是夏雪鸢,而是元瑾汐。男子力?气要比女子大得多,想到她被?一个男人?掐住脖子,万一他晚醒一会儿,后果不堪设想。
甚至让他有些后怕起来。
“给我看住了,不要让他死了。”齐宣咬牙切齿。最近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暗下决心保护小?镇纸,却总是破功,让他非常恼火。
但更恼火的?却是夏兴昌,自己的?女儿让一个男人?扒了一半的?衣服,这说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夏兴昌强烈要求,要将刺客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齐宣当然不会给,这可关系着上元节的?绑架案,以及他们?背后□□的?那个主顾。甚至他怀疑夏兴昌此举是借题发挥,想要杀人?灭口。
想到这儿,齐宣对严陵道:“等?到了渡口,我们?就下船,暂时先不用告诉夏兴昌。还有,那个刺客你一定要看好,千万不能出岔子。”
“是,王爷放心,属下将亲自看管。”
齐宣看向外面,目光微沉。
他看过?地图,此时虽已经进入江州境内,但若是改道并州,路上并不难走。
只有回到并州,杜绝夏兴昌的?窥探后,他才能放心大胆的?审问?。
若是不把刺杀这件事的?背后之人?挖出来,他寝室难安。
中午时分,楼船行至渡口,齐宣借口请来的?郎中医术不高,大发了一通脾气,又对夏兴昌说道:“此处的?郎中都是些江湖庸医,比起并州的?大夫,差得远了。”
“如今我的?爱婢如今惊吓过?度,需要好好诊治。大人?不如跟我去并州,那里有位薛神医,誉满天下,顺便还可以为夏姑娘诊治一番。”
“那里还有本王的?别院,也让本王略尽地主之谊,顺便让夏大人?领略下并州的?风土人?情。”
夏兴昌被?“爱婢”这个词酸倒了牙,因为昨天夜里擒住刺客刚刚涌起的?一点戒心,也消失无?踪。
好歹也是一朝之王爷,竟然如此不顾身份,宠爱一个婢女至此,真是……天助我也。
“王爷果然是个怜香惜玉的?妙人?,只是下官已经离任太久,路上又耽搁这许多时间,若再拖延下去,江州的?政务怕是要积攒过?多。另外小?女已经无?碍,是以还请恕卑职不能随王爷前?去并州之罪。”
“只是此去并州,路上若是再有意外,下官心有不安,不如由下官派一队卫兵,护送王爷,确保王爷安全。”
齐宣对此并不意外,他邀夏兴昌去并州,本就是以进为退的?意思。但没想到他还真是只千年的?老狐狸,即使是这个时候,也不忘安插探子。
想到这儿,他一双语关地说道:“如此就有劳夏大人?了。有夏大人?的?卫兵开道,想来足以震慑江州的?宵小?。”
“还有,这一路都未遇到夏大人?之前?派出的?送身契之人?,瑾汐的?父亲元晋安也不见踪影。不知到底什么原因?”
恶心我?那我也恶心恶心你。
一提这个,夏兴昌也是嘴里发苦。他当时想的?就是拖字诀,等?到回了江州,山高路远的?,就算齐宣催,一来一回也得十天半个月,他有的?是理由搪塞。
可没想到,齐宣跟着他回江州,如今当面问?,想找理由都找不出来。
“可能是……迷路了吧。江州到京城路途遥远,或许走偏了也说不定。”
齐宣心里冷笑一声,“夏大人?也算是能臣干吏,手?下人?竟然如此无?能。待回去后,夏大人?可以好好好整顿一下才是。”
“是,是。”夏兴昌只能是没口子的?答应。
“还有,夏大人?要多派人?手?,只要找到送身契的?人?和元晋安,务必第一时间送到并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