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宣被他这话逗笑了,他听着许琅的话语,下意识地联想到了他与许琅两个还不曾及冠的少年在此处破口大骂白枭之的场景,实在又离谱又荒唐。
不过许琅若是真能在他面前骂两句白枭之,倒还真能叫他好受些。
谢宣顺着话说出了罪魁祸首的名字,“他叫白枭之。”
听到这个名字,许琅愣了愣,又颇为纳闷地低声嘀咕道:“怎么又是白枭之?”
谢宣疑惑道:“……又?”
他先前也不曾与许琅抱怨过半句白枭之吧?
“这一个两个都与他有仇……”许琅右手执着扇轻敲几下左手掌心,嘴里念念有词道,“看来这白枭之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宣更加疑惑,“还有谁与他有仇?”
白枭之一个退休的老将军,平日里与他们这些晚辈一点接触都不曾有过,除了刚被他臭骂过一顿的自己,竟然还有许琅认识的其他人与他有仇?
“说来也巧。”许琅回答道,“是你认识的那位姓陈的公子。”
“……陈公子与白枭之有仇?”
谢宣惊得差点就要说出陈元狩的名字,幸而他迅速反应过来,现在的自己在表面上仍是不知道陈元狩的具体名讳的。
陈元狩怎么会与白枭之有仇,他应当是与老皇帝有不共戴天之仇才对吧?
谢宣在心中思量道,难道是因为白枭之是老皇帝的大将军,所以陈元狩才记恨上了他?
“说来也奇怪,他先是问我如今的大将军是不是姓白,我回答是后,他又问是不是叫白枭之。”
许琅陷入了昨晚与陈元狩交谈的回忆中。
“我说已经换了他的儿子上任了,陈公子就应答了一句也好,反正都一样。”
“这些话就能听出有仇?”谢宣皱了皱眉。
“谢兄是没看到陈公子的眼神,我总觉得下一秒脖子就要被他拧断了。”
许琅边回想边打了个寒颤,昨晚与陈元狩短短的交谈,已经叫他对这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少年起了惧意。
二人再聊几句后,等到了最后,谢宣再强调了一句大学士的病情,许琅表情散漫地连声应答下,终于相互道了别。
在回宫的路上,谢宣险些被着急走路的一个太监撞上,当那莽撞的太监匆忙跪地后又惶恐抬首后,他这才认出来,这是他早上派去太医院的那名太监。
“皇、皇上……”
太监尖锐又焦急的嗓音一起调,谢宣就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太监面带惶恐,踌躇着说出了下文,“大、大事不好了,奴才叫了太医去大学士府邸中诊治,就见大学士早、早已昏倒在了寝房之中,好半日都不曾醒过来……”
谢宣不好的预感灵验了。
在这个春日的中旬,朝堂里难得会与他主动交好的大学士病了,而且病得相当严重。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直到夏末秋初,许向学都不曾再上过早朝。
许向学的独子、皇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许琅也好些时日不曾再去燕雀阁上学,而是留在了许府里贴身照顾他的父亲。
秋初,燕雀阁举行首考,榜首为朝中丞相宋忠兴的爱侄宋邵钦。
这期间,许琅虽然不曾去燕雀阁继续读书,但倒是遵守了承诺,送出了谢宣交给他的信,还拖许府的下人进宫送来了陈元狩的回信。
陈元狩的回信来得很慢,恰好与燕雀阁的第一份考试排名名单同时交到了谢宣的手里。
信中所言回避了许多谢宣提出的问题,却在信的最后约谢宣在三日后在皇都客栈后的一处荒郊见面。
在谢宣收到信的次日,又发生了第二件出乎意料的事。
名单里缺考的许琅来寝宫外求见于他。
实在有太多时日未见,许琅变得简直叫谢宣险些认不出来,他只简单穿了一身黛蓝色的便服,也不曾带扇,肉眼可见地消瘦了许多。
谢宣还不曾说话,许琅就跪地与他行了礼,姿势极为端正与标准。
这番动作让谢宣顿然一句宽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在这座陪着谢宣度过了漫长的一年时日的寝宫里,许琅突然开口与他问道,燕雀阁的榜首能否做这朝廷里的丞相。
在得到谢宣的点头回答后,许琅一言不发地起了身,与他颇有礼数地沉声道了别。
第二日,谢宣听薛书仁与他道,许公子已经主动回到了燕雀阁里学习。
许琅的浪子回头叫许多宫中之人议论纷纷,谢宣却只觉得他可怜。
他不曾为他这位交情浅薄的朋友分忧丝毫,许琅也不需任何人的分忧。
许向学在病床上的希冀就是盼着许琅能有一番大出息。
于是许琅有了更重要的事,他要叫这宫里的每个人都能与自己的父亲称道他是同龄人之中最有出息的人。
他要做自己先前最不屑的事,去做官,去做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