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间,小轿已过了二门,接下来便要步行。
明溪面无表情地行走在富丽堂皇的侯府中,仿佛侯府的富贵在她眼里不过尔尔。
二门里服侍的女使仆妇同王嬷嬷一样,暗自纳罕真娘子的气度,不怪能让老夫人开正门迎接。
“你就是我姐姐?”稚嫩的嗓音从转角处传来,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孩童身着一袭绣金色云纹白衣走来,手背在身后趾高气扬。
明溪略微低头,淡淡道:“如果你是江阴侯和南安郡主的嫡生子,那我便是你的姐姐。”
孩童的脸色瞬间一变,他恶狠狠地瞪向明溪:“你长得好丑,你才不是我的姐姐,我没有你这样的姐姐。”
“羲成,莫要胡闹,快去给你祖母问安,”一粉衣女子从转角处走来,冲明溪屈膝,“妾身教子不善,娘子莫怪。”
明溪一分不让地受了女子的礼,宁羲成冲明溪扮了个鬼脸,头也不回地向内院跑去,边跑边说:“我要欢姐姐,不要丑八怪。”
明溪笑了笑,跟着宁羲成跑去的方向慢慢走去。
老夫人的菊斋在侯府地气最暖之地,旁边便是一眼温泉。才走进菊斋,明溪便感觉暖意从脚底传来。
“娘子稍后,待老奴前去通禀。”王嬷嬷微微颔首,守在门边的女使当即打起帘子,独留明溪和跟着她的女使立在日头之下。
所幸春寒料峭,晒些太阳并不炎热,相反能将浑身的寒意驱散,明溪感觉整个人暖洋洋的。
站了快一炷香,她知道这是老夫人在给她立规矩,又或者说是下马威。明溪忍不住感慨,这个家啊,一点温情都没有,满是利益得失,实在叫她喜欢不起来。
又过了一炷香,门帘再次被打起,王嬷嬷立在廊下对她说:“老夫人请娘子进去。”
明溪端庄地走进屋内。
一位衣着华贵、眉目并不慈祥的老太太坐在罗汉床的左侧,她怀中搂着一位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
那姑娘赖在老太太的怀里,偏过脸望着她,眉眼中满是挑衅。
方才冲撞她的宁羲成则坐在罗汉床的右侧,乖巧至极,同方才恶语相向的孩童判若两人。
还不等明溪拜见老太太,她怀中的小姑娘已从怀中起身,走到她身前,拉起她的手便道:“这便是玉妹妹吧,这么多年,妹妹受苦了。”
说着她便开始啜泣:“都是我不好,原本这些都该是妹妹的,是妹妹替我受苦。每每想起妹妹在外飘零,而我享受侯府荣华,我便吃不好睡不好,只盼着妹妹早日回府,与阿爹阿娘和祖母共享天伦。”
话里话外都在告诉明溪,她是多么的多余。望着面前这个俨然侯府主人姿态的宁瑾欢,明溪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明溪微微一笑:“姐姐之心我已知晓,然祖母正坐在上面,今日是我头一次回府,待我拜见过祖母,再与姐姐闲话。”
说罢她慢条斯理地抽出手,走到老太太身前三尺,提起裙摆恭敬地跪下叩首,直叩三个头后,她才红着眼眶说:“不孝孙女未能承欢祖母膝下,请祖母原谅。”
老太太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除却小丫头皮相上难看了一点,着实挑不出错处,遂命人将明溪扶起:“好孩子,你出生尊贵,既回了侯府便要守侯府的规矩,我会让王氏亲自教导你。”
明溪闻言一惊:“这怎好麻烦祖母身边的人?”
宁瑾欢适时说道:“妹妹有所不知,王嬷嬷是祖母的陪嫁,最是守礼。家中女眷得嬷嬷教导是为荣幸,这也是祖母的一番好意,妹妹不会是想拒绝祖母的好意吧?”
宁羲成冷哼一声:“丑八怪也配让王嬷嬷教她规矩?”
老太太的脸色瞬间沉下来:“羲成!”
宁羲成仗着自己年纪小又受宠,站起来叫嚷:“本身就是,她没有欢姐姐好看就算了,她还没有厨房烧火的丫头好看。她凭什么是阿爹和母亲的女儿,她凭什么要欢姐姐出府?”
“怎么回事?”老太太望向宁瑾欢。
明溪默默立在一旁看戏,只见宁瑾玉红着眼睛跪在老太太跟前:“是欢儿心中有愧,占了玉妹妹的位置。那日羲成来找欢儿玩耍,欢儿舍不得阿爹和祖母,和羲成多说了几句。欢儿自知不是侯府的血脉,再留在侯府也是……”
后面的话没说完,老太太已将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搂在怀中:““什么血脉不血脉的,你要记住,你就是侯府娇贵的娘子,没有人能让你走。”说完她斜了眼明溪,所含之意不言而喻。
明溪当然懂得,在老太太的眼里,她的气度虽然担得起侯府贵女的身份,但眼下皮相着实比不上宁瑾欢。
况且宁瑾欢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所以宁瑾欢还是侯府这一代贵女的排面。
与其一直放低姿态,不如适当骄矜。
明溪淡淡道:“听闻阿娘卧床不起,孙女便先告退,前去拜见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