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岁初晓正在工作室里安心作图。
门外车声停下?,孩子们的欢叫声很快就响起在院子里。
欧阳把岁无念和岁无忧给送回来了。
欧阳跟司马结婚了,岁无念跟岁无忧给他们做了花童。
新娘子大方开朗,真情?告白?的时?候都没有哭,后来婚礼结束,岁初晓准备带着两小只离开时?,她却难舍难分地哭到妆都花掉。
后来蜜月一结束,欧阳就把两小只接到了她和司马的新家,带着他们痛痛快快地疯玩了两周。
今天,终于是舍得给送回来了。
得亏是回来了,再不回来,岁初晓还好说,三婶子可是要想出?毛病来了。
这不,两小只一回来,刚跟岁初晓在花房腻歪了没一会儿,就又被他们闻讯赶来的三姥姥领出?去?显摆了。
欧阳带着两小只乘飞机等?汽车的,一路都没有顾上怎么?喝水,此时?有些渴了,把岁初晓刚沏的一壶藿香菊荷茶狠灌了两杯,然后往旁边小沙发里一躺,拉过三婶养的那只猫就撸。
三婶温柔,养孩子养动物都精细,小花哪里受过这个,被撸得直喵呜。
岁初晓从旁边盆景上摘了一枚金桔递给欧阳,顺手就把小花解救出?来,放它出?去?找三婶了。
等?她一回头?,就见欧阳同学正被酸得做鬼脸,“我?的亲,比柠檬还酸。”
岁初晓笑了,“给你玩的,谁让你吃了?”
欧阳哈着舌头?,连忙又去?灌了几口水。
岁初晓坐下?来,一边继续做着她的手绘图,一边问欧阳,“怎么?样了?那位痴木先生肯见你了吗?”
一提这事儿,欧阳就头?大。
她再往沙发里一歪,叹着气?说:“你说,我?私他,他也回。我?跟他要他新出?的书?,他也给。这关?系,应该强过一般粉丝了吧?可是,就打广告这事儿,怎么?也谈不拢。咱们又不是不给钱。”
岁初晓拿铅笔勾着边,意料之中地说:“人家又不缺钱。”
“可是,他不也帮别?人打过广告吗?”
欧阳掰着手指头?开始跟岁初晓数,“先是那个卖自?家橘子的小阿妹,再有那个编竹器的老阿公,还有给鞋子绣花的那个大嫂……”
欧阳往后一靠,“免费宣传都做,咱们给钱反而不理,这个人真是奇怪,怪不得叫痴木?”
痴木是一位粉丝几百万的网络大咖,也是一位资深的花园民宿设计师。
痴木的名字自?带流量,经他转发的帖子都能在网络上小火一把。
所?以她们才会想到请他帮忙转发帖子,宣传溪山前村盆景小镇。
经过几个月的筹建,溪山盆景小镇已经初具规模。
而孟氏旅发那边也在加紧运作,想尽快推动溪山镇前村的搬迁拆除。
现在,小镇就像一位羞答答养在深闺里的漂亮小姑娘,急需有那么?一个人来掀开她的面纱,以引起世人的瞩目,提高知名度,从而增加跟孟氏抗衡的筹码。
听欧阳说完,岁初晓拿过卷笔刀,一边削铅笔,一边说:“看来真像网上传说的,那位痴木先生帮人不看钱,看趣儿。”
“我?知道啊,”欧阳说:“你们这盆景小镇也有趣啊,所?以我?才想邀请他来这里看一看再做决定,可惜,人家就是不肯赏光。”
听完欧阳的话,岁初晓想了想,搁下?铅笔就拿起了手机。
她把痴木先生之前转发的一个链接发给了欧阳,“你看看这个。”
那是痴木先生之前转发的关?于清城市汀溪会馆即将演出?的那场京剧的消息。
汀溪会馆的那几场演出?,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造势。
后来戏票一上架,瞬间就被刷空。
之所?以一票难求,除了那两位扮演男女主角的京剧演员色艺双绝,主要还是因为,那位男演员的老师、京都著名老艺术家,会亲临现场给徒弟捧场。
通过痴木先生之前转发的文章和他在文案里偶尔引用?的戏文,岁初晓猜到,他即便不是一位资深戏迷,也是一个国粹爱好者。
欧阳看着屏幕,把痴木写?的那句话一字一字读完,“此时?却又明白?了,世上何尝尽富豪。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唉,我?就木有抢上票——”
欧阳没看明白?,“你给我?看这个干嘛?”
岁初晓放下?画夹,指着那条微博,“让你看的是他发的那句感慨。”
欧阳还是没明白?,“我?看了啊。是一句戏文吧?他引用?一下?,是想显示自?己也懂京剧?”
岁初晓指着最后一句,“前面几句都是京剧《锁麟囊》的戏文,后面这句‘我?就木有抢上票’,才是关?键。”
欧阳想了想,突然明白?,“你是说,如果咱们可以帮痴木弄到票……”
岁初晓点点头?,“估计就好办了。”
“OK!”欧阳打个响指,“我?立刻就去?办。”
欧阳她老爹是资深戏迷,据说《游龙戏凤》开售那以天,老先生是特意定上闹钟,熬夜起来抢票的。
欧阳说干就干,一个电话打过去?,都没说几句,却由最开始的兴奋转为了沮丧。
欧阳老爹确实抢上了票,只可惜,老头?没能经受住同伙的利诱,两倍价格倒出?手了。
欧阳懊悔得不行,难道是老天要绝了她们在痴木那里的那条路吗?
欧阳正在懊悔,突然想起,“汀溪会馆都是你那前夫家盖的,这次演出?的剧团又是他家一直都在赞助的,你要不要找孟梁观想想办法?”
这些消息,岁初晓何尝不知道?
只不过,自?从上次谈崩,孟小心眼子已经一周没有来找过她了。
她知道他在跟她比耐心,她这个时?候找他,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过,这也确实是联络痴木的唯一一次机会了。
于是,在欧阳的撺掇下?,第二天,岁初晓主动联系了孟小心眼子。
她先是给他发过去?一个笑脸。
时?间不久,回复过来。
MENG:?
岁岁平安:没有想我?吗?
MENG:……
岁岁平安:哭唧唧,你都不想我?……
MENG:今天晚上我?过去?。
孟总买的大飞机:我?就是为总裁的辛勤耕耘做准备的。
岁岁平安:你不要过来了,后天我?去?找你。
MENG:你要回清城?
岁初晓发给他一个那场京剧演出?的售票链接。
岁岁平安:我?想看戏。
MENG:几号的?我?陪你去?。
岁岁平安:3号。我?是想孝敬欧阳爸爸。你知道,那时?候欧阳一家帮了我?很多忙。
MENG:我?陪你一起。
岁岁平安:你不要。你在家等?我?,回去?我?唱给你听。
MENG:怎么?唱?在床上?
岁初晓被他撩得耳根发热。
她咬咬嘴唇,回道:只要你可以帮我?弄到票,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这一次,孟梁观没有回复。
然后,十分钟都不到,他发过来一张照片。
三张票已经搞定,座号连着,位置还很靠前!
偶买噶!孟总这是什么?效率?
欧阳说得果然对,孟总裁可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资源!
岁初晓连忙发过去?一个鞠躬到地的表情?包。
MENG: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岁初晓兴奋到不行,那边噼里啪啦地给欧阳发着信息,这边点开孟梁观的对话框,录了一段语音发过去?。
孟梁观的回复很快就到。
MENG:这次可是你自?己叫的。给我?准备好身份证等?着。
岁初晓一惊,点开自?己情?绪激动之下?发送的那段语音一听:嗯嗯,谢谢老公,老公棒棒哒!
老公?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叫他。
岁初晓: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3号那天正好是周末。
岁初晓把岁无念和岁无忧托付给三婶,就乘坐当晚的飞机赶去?了清城。
她来之前欧阳已经把汀溪会馆的位置发给了她,还特意嘱咐,说汀溪会馆“事儿多”,衣冠不整拒绝入场。
以前的时?候,孟梁观的应酬从不带岁初晓出?席,她没有几件正式场合穿的衣服。
自?从两个人发展成为炮友,他弥补一般,把自?己认为好的贵的她需要的,统统买给她。
现在她的衣帽间里,光那些量身定做的华而不实的高定礼服就有几十套。
所?以,听欧阳提醒以后,她就挑了一件收进行李箱里。
她选的是一条天青色的旗袍,滚暗色的边。
里外两层,里层天青色丝绸,印染粉色桃花。
外罩一层薄纱,薄纱上用?细细的丝线绣着妩媚的枝丫。
里外映衬,那桃花像是开在枝叶上,枝叶又像长进了桃花里。
这还是孟梁观带她去?订礼服那天,她站在橱窗前,无意驻足欣赏过的一款。
后来礼服拿回来,竟然也有这一款。
她试穿过,颜色漂亮,很衬她的肤色。
裁剪大方合体,既端庄又婀娜。
是孟梁观给她定做的所?有礼服里面,她最喜欢的一款,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穿。
正好,今晚听戏就穿它了。
这一天,岁初晓到达清城后几乎在小自?然泡了一天,中午的时?候跟欧阳和徐清风一起吃了顿饭。
晚上的时?候就穿上那条旗袍,再搭一只珠光小包,上了欧阳的车。
一看见旗袍美人岁初晓款款上车,欧阳的眼睛都直了,“岁岁,我?现在有点理解人孟梁观了,我?如果是他,也得赶紧再用?结婚证把你拴在身边。”
岁初晓笑了笑,“好好开车吧您!”
等?岁初晓和欧阳到达汀溪会馆,停好车子,按照约定的位置找过去?时?,痴木果然已经到了。
痴木先生三十岁左右,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欧阳和岁初晓都很意外,她们以为的痴木先生是个持重老者,没想到却是个翩翩公子。
痴木看着两位美女一起向他走来,目光着重在岁初晓的身上落了落,随即微笑着冲她点点头?,眼睛里有如星辉的光芒一闪而过。
里面好戏即将开场,三个人简单寒暄以后就入了场。
这场演出?盛况空前,偌大的会场,座无虚席。
岁初晓他们的位置在第四排,不近不远,视野绝佳。
看着前面的几排脑袋,岁初晓突然想到,如果孟梁观可以跟她一起来多好!
只可惜,他不喜欢京戏!
以前她在家都是偷偷地听,因为他觉着那节奏韵律都太慢,听得人心里起烦。
今晚的演出?有两场,第一场是《锁麟囊》,第二场是《游龙戏凤》,都是经典曲目。
跟宣传的一样,男女演员也都是男帅女美,唱念做打功夫到家。
扮相漂亮,唱腔也是字正腔圆,完美地演绎了京剧的韵味。
现场布景也不错,音效超棒,舞台两侧还都有大屏幕同步显示台词。
两出?戏,加上中间休息时?间,总时?常也就两个小时?多一点。
到第二场结束,全场掌声雷动,那位众目期盼的老艺术家精神矍铄地从前排位置起身,走上了舞台。
全场不禁起立,老艺术家几次抱拳致谢,才压住掌声,开始发表谢辞。
老艺术家提到现在人们对国粹越来越浓的兴趣,说看见今天济济一堂,他很欣慰,知道国粹传承发扬有望。
老艺术家兴致起来,跟台下?听众互动,问有没有哪位戏迷愿意上台,会唱不会唱无所?谓,他可以进行现场指导。
老艺术家此言一出?,现场齐刷刷举起了很多手臂。
老人一看,十分高兴,却一时?不好选择,只好随意叫了一个座位号。
岁初晓没想到自?己会被选到,直到痴木先生提醒她,她才知道老人家叫的座位号是她的。
看着周围艳羡的目光,她知道机会难得。
她没有扭捏,大大方方地就上了台。
她先向老艺术家鞠躬致谢,再跟老人握手。
老艺术家和蔼而严肃地打量了她一眼,问:“小姑娘,你是科班出?身?”
岁初晓连忙说:“不是的,我?只是以前跟我?妈妈学过,我?妈妈喜欢京剧。”
老艺术家点点头?,“会唱哪一段?”
岁初晓说:“《贵妃醉酒》,海岛冰轮吧。”
“好!”老人家带头?鼓掌,“那就来这一段吧。”
老艺术家话音刚落,旁边伴奏已经起来。
岁初晓嗓音清亮,眼眸明澈,人还长得漂亮,往台上一站,倾国倾城,落落大方,唱腔也是妩媚清越,很有韵味。
台下?观众都沉浸在她营造起来的戏曲世界里。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免,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
可是,她刚唱到这里,眼波忽然一转,就看见了台下?第一排靠中间位置坐着的那个浓眉深眼、气?度卓然的年轻男人,以及他身边巍然端坐、冰山一样的中年男人。
岁初晓后背一凛,四年前那一次跟许临同台的记忆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她一紧张,嗓子忽然发紧,那一句“嫦娥离月宫”就卡在了嗓子里。
小姑娘忘词,老艺术家带头?鼓掌鼓励。
岁初晓红着脸道歉,把话筒还给主持人,都等?不及点评,就向老艺术家鞠了一躬要下?台。
她脚步有些急,下?舞台的时?候脚一崴,差点摔倒。
老艺术家接过话筒,感慨地说:“小姑娘的表演我?不过多评论,只一句话,你如果想学戏,随时?可以来找我?。”
这是最高褒奖了,台上台下?掌声一片,所?有目光都齐齐地向她看过去?。
岁初晓却低着头?,恨不得立刻长了翅膀从这里飞出?去?。
前面第一排的中间,孟寻海手指敲击着椅子扶手,不咸不淡地说:“这个岁家丫头?,真的是时?时?不忘让人刮目相看啊!”
孟寻海的身旁,孟梁观面色略紧张,他扭着头?,目光一直追随着岁初晓安稳落座,才回过头?来,微微笑着说:“多才多艺,宜室宜家,您早就应该对她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