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宦官看叶弘方这架势,恐怕今日是要与他们不死不休了,他心里也害怕若真动起手来,输赢暂且不论,只是必然要误了进京的时辰,到时候皇帝和宁王,哪个都叫他开罪不起。
“叶弘方,”那宦官冷声道,“你可知道本公公这可是为圣上在办事,你拦了杂家,便等同于是与圣上在作对,那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要掉脑袋的事,你身后这些家奴数众,也是要治罪发配的。”
叶小舟不知道他爹与这个京城过来的宦官对上是什么罪,只知道这位油头粉面的公公背后的是皇帝,是他们叶家也得罪不起的人物,于是他便咬牙道:“爹,我跟他们走,您别拦着了。”
“小舟,”叶弘方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爹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嫁去上京!”
叶弘方当然明白与皇帝杠上那会是什么下场,但带人冲到这里截住他们之前,他便就已经做好了舍弃一整个叶家产业,带着儿子和江抚柳亡命天涯的打算了。
他行事从来冷静,但叶小舟就像他的一条软肋,斜横在他胸前,叫他一时无法再顾及其他。
叶小舟听了这话,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他很怕他爹因此而被连累,故而继续开口劝道:“爹,你不要这么冲动,往后你来上京城,也不是见不到我了……”
叶弘方怎么可能不着急,又怎么可能不冲动,眼看着自家儿子要往狼窝里跳了,他此时要是不拦着,只怕下次进京见到的就真是叶小舟的一具尸体了。
与此同时,叶府外忽然又冲进了十几个平江府衙的官兵,进门后看见府内这般情况,明显楞了一下,但还是严词开口道:“叶弘方,有人举报你贩卖私盐、私造铁器,上头下了缉拿令,你现在必须和我们走一趟。”
“好啊,”那宦官心中一喜,嘴上也不饶人,“你竟敢做出此番勾当!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到时候叶小舟成了王妃,也便也就算是皇亲国戚,宁王爷说不定还肯出手搭救你一把。”
原本他身后的家奴侍从们也还算坚定,但见如今又逢变故,他们也拿不定主意了,叶弘方要是被捉去了,他们群龙无首,忠心护主是一回事,可若是被连坐发配,又是另一回事了。
叶弘方看了眼那府衙官兵,又看了眼叶小舟,终于是叹了口气,那景旼处心积虑,怎么可能会没算到他叶弘方会走这一步?
“既然如此,能容叶某对犬子说几句话吗?”叶弘方终于妥协了。
那宦官思忖片刻,想到宁王送来的那封相当简短的密信上的内容,面上很是为难:“叶老爷,这也是事出紧急,实在不容得再浪费半刻时辰了,要说体己话的话,等您从府衙里出来了,再赶去上京城,也是来得及的。”
“咱们这边告辞了,叶老爷就请留步吧。”
说完这宦官朝着那些驻军一挥手,便要将叶小舟他们继续往外带。
叶弘方见没有与叶小舟私下说话的机会了,便只能大声提醒他道:“小舟,到了王府中,切记能忍则忍,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还有那二位,烦请看着我家小舟点,别叫他闯了祸。”
叶小舟的眼眶又不争气得红了,他闷声道:“我知道了,爹。”
“叶老爷请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少爷的。”成晓风沉声。
叶弘方听着这少年沉稳的语气,觉察到他可能是位处变不惊的人物,有他跟着自家儿子,叶弘方这才勉强放下了一点心。
但他还是双目紧皱,无比揪心地望着这一行人离开的方向。
这一路上除了没日没夜的赶路,叶小舟不得不承认那马车是极其宽敞而舒适的,而那位谄媚的宦官也终日小公子、小公子地唤着他,无论他开口要什么,他都立刻派人去寻来。
同时他也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生怕他逃跑似的,恨不得那双眼睛就黏在他身上了。
这期间陈梦初与成晓风也常来陪着他聊天解闷。
成晓风寻常是不怎么说话的,只有陈梦初一上车便开始叨叨个不停,她先是打量了一下叶小舟车里的布置,感慨道:“做主子的和做奴才坐的马车果然是不一样,我原先还以为我们那个马车已经足够宽敞了……哇,这车上的软垫也太柔软了吧,坐在这软垫上,连路上的颠簸都好了许多。”
叶小舟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你干嘛这样不高兴呢?反正是去做王妃嘛,锦衣玉食断断是少不了的,总归是换个地方去做主子,你生得这样好看,想必无论是宁王爷还是什么王爷,都会喜欢你的。”陈梦初笑着安慰他道。
叶小舟把自己闷在角落里,他从来乐观,此番却很难再振作起来了:“我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我爹现在说不定还蹲在牢里,再说我与那王爷并不相熟,甚至见都没见过,他缘何要让皇帝将我指给他?这其中必然有阴谋。”
陈梦初调侃他道:“少爷真聪明,这你都猜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