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叶霁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傅双已经走进了艺术馆,穿着西装的男人跟着前面穿着灰色毛衣的裴燃在不小的展厅内看着。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白色的过道里,过分安静的周围显得气氛有些沉抑。
“叮铃铃——————”
傅双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打破了展厅里的安静。
细长的指拿出手机,来电显示:阿霁
点击接听;
“喂?”
安叶霁带着焦灼和几分不知所措的声音很快在电话里响起:
“傅双……安亦珩被送进抢救室了……怎么办,我好怕……”
“怎么回事?”
听到安叶霁带着几分焦灼明显已经有些不知所措的声音,傅双蹙起眉语气认真了起来;
“……怎么了吗?”
在旁边的裴燃看着傅双突然变得严肃的脸色,抿着唇还是问了出来。
“阿霁好像有点事情,我先回去了,以后有时间再过来看你的画吧。”
傅双说完之后转身,自然也就错过了身后的人身形清隽,在自己转身的一瞬间身边迸发出的凄芜,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踽踽独行一般……
*
车内。
“怎么了,不是昨天都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出事了?”
傅双一边开着车回自己的酒店一边问着电话那头的安叶霁。
“他就是个傻逼!我只是让他早点想办法让我妈同意我们的事情,结果……”
听着安叶霁叙述的声音,开着车的人眸色越来越深,骨节分明的指攥住方向盘唇边抿起的弧度越发紧绷,也不知是来联想到了些什么……
安叶霁絮絮叨叨地锁了很多,几乎是从自己一开始决定对安亦珩表白开始讲到被拒绝然后出国,然后再讲到他们终于解开误会在一起,再往后就是为了排除万难安亦珩想出的这个让他到现在还躺在手术室里的馊主意……
“……别慌,等手术完了之后看医生怎么说。”
曜黑的瞳仁看着前方的路况,傅双冷静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跟以前在大学的时候一样有着可以抚平焦虑的作用。
“好。”
收捡了一下情绪,安叶霁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太好,坐在急救室门口的座椅上狠狠闭了闭眼,然后睁开:
“我先不跟你说了,等手术完了之后看医生怎么说。”
“嗯。”
傅双放下手机,看着前方的眸光渐深莫测起来。
啊……
好像他们为了以后的生活,现在都在想办法的样子呢……
*
安叶霁八个小时后发消息过来告诉傅双安亦珩已经脱离危险的时候傅双正在给自己刚查到的,裴燃在阿姆斯特丹的号码发消息。
【明天有时间吗?关于艺术馆的股份转让有事情要跟你聊一下。】
对面的人回复得很快:
【有,但是关于股份转让的事情可以直接跟助理谈。】
另一边的别墅里,裴燃坐在画室里凝视着手里的短信,抿着唇抑制住想要回答‘好’的欲望,婉拒了下一次见面的可能。
“……”
另一边的总统套房里,傅双左手里透着猩红的红酒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着琉璃的光,眸子看着手机上对方回复的信息,唇边的弧度莫测,抿了一口手里的红酒。
“……”
一分钟后,裴燃蹙着眉看着手里对方回复过来的信息:
【明天下午两点钟,Perry咖啡厅。】
是自己很陌生的霸道语气。
【明天助理会准时到的。】
下一分钟来自对方的电话打了进来,接起来的时候听到傅双沉澈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跳,裴燃没有开口,等着对方先说第一句话。
“明天下午两点,我会等你的,裴总。”
电话那头的声音跟以前比好像没变,但是又好像变了很多。
裴燃听着说不上来,但感觉有些陌生……
试图拒绝。
“我不是在跟裴总商量哦,毕竟现在艺术馆持股最多的人,随时都有可能是我呢。”
打断了裴燃的话,温柔又带着不可拒绝的语气。
“……”
没有回答,挂断了电话。
傅双看着手里被挂断的电话,眸底浓烈的墨色几乎要凝成实质,然后又在下一秒消失,就好像那样浓烈的墨色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
另一边的独栋内,裴燃蹙眉看着手里的电话,漂亮纤薄的唇瓣抿起,又来了……
那种怪怪的心慌感觉……
阿姆斯特丹的夜晚有十六个小时,夜晚的阿姆斯特丹沉寂静谧,暗蓝色的密网笼罩住整个城市,阿姆斯特丹运河上方飘着整个城市里人的梦。
裴燃又梦到了那个时候。
那两个人拿着自己的日记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眸光里的鄙夷和嫌弃不加掩饰。
从衣柜里翻出来的,自己小心翼翼藏好的衣服被一件件翻出来扔在地上,然后被愤怒状态下的,那个自己应该被称之为母亲的人踩在脚下,然后被扔进垃圾桶。
自己的梦境里,裴燃漠然地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也许是这一幕在梦里已经出现了太多次,现在再一次梦到,都已经没了伤心的意味。
“呼……”
毫无意外地,再一次从梦里惊醒。
伸手摸去额上泌出的冷汗,跟以前无数的时候无数次一样走进浴室洗澡,然后换下已经被冷汗浸湿的衣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走进画室,看着画室里的画发呆,然后等着天亮。
坐在床边冰冷的地板上看着窗外不远处的阿姆斯特丹运河。
有人说阿姆斯特丹一天里有16个小时的黑夜未免太过孤寂,于是在运河上加上了很多蓝色的蝴蝶,发着光的蝶翼在河流的波光粼粼下温暖着十六个小时的黑夜。
裴燃看着窗外的运河,垂下眸子,忍不住抿唇从口袋里拿出香烟,蹙着眉给自己点上。
人们都说香烟是排解负面情绪的好方法,裴燃在十四岁第一次抽到第一口香烟,因为浓烈苦涩的呛鼻烟味而咳出生理性泪水的时候就知道这句话是骗人的。
但是人类总是喜欢不自觉地从众,就算自己试过之后发现其实香烟除了可以让口腔里充斥着一股难闻地烟草味道和让食指和中指上残留香烟燃烧的味道之外没什么其他的作用,但是裴燃还是染上了这个坏习惯;
是不是真的可以减少负面情绪谁在意呢?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变态谁又在意呢?
……只是像个没有自己独立思想的苍蝇一样跟着大众飞罢了。
于是在每个被噩梦惊醒的凌晨,香烟的味道总是伴随着裴燃的整个清晨。
裴燃不喜欢抽,而是喜欢用两根漂亮的手指将香烟夹在指尖,然后看着它在墨黑的空气中逐渐燃烧殆尽,静等被空气稀释过的淡淡香烟味道涌入鼻尖,这会让裴燃安心。
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裴燃又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的购买记录被人翻出来然后投屏到学校礼堂大屏上的时候一样,那些人都自动地围成一团,恶意和盲目的谩骂包裹住只有十五岁的自己,就像一张由污水和脏秽物织成的网,密密麻麻地盖住自己,一点一点地吸走自己周围所有的空气,直到窒息。
是从什么时候决定再也不要让别人知道哪怕一点点自己的秘密的呢?
裴燃看着自己指尖泛着红光的香烟,清隽的脸上浮上几分讥讽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