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已是高寿,又是一年,恰逢新帝寿辰,宗亲同贺,崔鹏也已不年轻了,崔鲲已从凉州回来,在崔邺府上连着喝了几日的酒,每日喝的伶仃大醉,躺在后院的摇椅上看着头顶的四方天,感慨:“还是最属你们二人会过日子。”
崔邺逗着他的小儿子,问:“你阿爷怕不怕你阿娘?”
他小儿子才四岁多,生的像个白玉团子,奶声奶气说:“阿爷,怕阿娘。”
他老婆是原甘州城城防司的女儿,比他小了很多岁,但是为人十分泼辣爽快。
崔鲲粗声粗气:“你自己也说怕老婆正常。这?会儿问这种鸟问题。”
崔邺呵呵的笑哥不停。胡棕抱着小弟弟出去了,崔鲲似是半醉半醒的说:“陛下说,自他登基以来,你与他疏远了。”
崔邺笑问:“陛下是这么说的?”
崔鲲感叹:“我知你的意思,前些年朝中改立太子的风声那么大,况且刘彰待你一直不同。”
崔邺:“不过是庸人自扰的传闻罢了,我本就是个生意人,也只会做这?些买卖事,该做的做完了,自然就该退下来。陛下初登基,也要防着有人借着我的势滋事。不给陛下添乱,剩下的事就交给甫之。”
崔鲲:“你的道?理比我多,我知你无心那些事。咱们兄弟一场,这?辈子我过的痛快!”
崔邺取笑他:“你可省省吧,二?嫂再发火,我可不帮你挡着了。”
崔鲲不在乎的说:“不有谢奚吗?她不是最是牙尖嘴利吗?帮帮我怎么了!”
崔邺笑的幸灾乐祸:“你等着吧。”
谢奚在身后悠悠的说:“我这?就把你喝空的酒坛子,全部给二?嫂送过去。”
崔鲲一个轱辘起身,咬牙切齿的问:“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最是喜欢恩将仇报!”
谢奚歪着头,笑的幸灾乐祸的说:“是啊,我这?人就喜欢看别人落难,就喜欢看你不舒服。”
崔鲲呲牙抱怨崔邺:“这?么些年,你就没管管她吗?越发的不像样子了!”
崔邺:“我怕老婆是出名了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崔鲲颓然躺下,认命道:“说去吧,大不了让那女人再收拾我一回罢了。不打紧,我是男人,不和你们小女子计较。”
谢奚扬声道?:“胡棕!把你二?叔的酒坛子都整理好……”
胡棕抱着阿兕,规规矩矩的说:“昨日的酒坛子,我都敲成一半,栽花了。”
崔鲲听的顿时眉开眼笑:“大侄子就是像你阿爷,做事周全有礼!”
他说完还不消停,立马掉头说谢奚:“好好地儿子,不肯让他归宗,你说说你干的什么事。”
谢奚:“我养孩子又不是你养孩子。他爱姓什么就姓什么。他想住长安就住长安,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崔鲲瞪她一眼。
崔邺看着两个人斗嘴,崔显文和文戒穿过回廊进来,见崔鲲在,问了声:“二?伯也在?”
崔鲲调笑:“你阿爷呢?又去做秉公老爷去了?”
如今崔显瑜也同崔鹏做太子的时候一样监政,但是父子二?人一点都不太平。
崔显瑜和崔鹏的矛盾很多,父子二?人处事完全不同,崔敏不得不做这?个中间调停人。
他简直心力交瘁,才明白崔邺之前在这个位置,做的有多难。
如今的崔敏,再不复从前润眉朗目,满面清风。整日的沉着脸,被父子二?人闹的没一天好心情。
好好的新城王,变成了黑面。等闲人不敢惹他。
崔显文慢吞吞说:“二?伯这话,还是当着我阿爷的面去说吧。”
崔鲲哼了声:“就你阿爷现在那脾气,跟个炮仗似的。谁说他炸谁,除了不炸你五叔。”
谢奚抱着他的白玉团儿子,边说:“你可真不知道自己斤两。”
崔显文:“阿爷说二?伯要是能和陛下和太子聊一聊,说不准能缓和缓和陛下和太子的关系。”
崔鲲:“咱们家,家风就这样,你祖父和你五叔干仗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时间长了就好了。太子着脾气和你五叔一个样子。”
崔显文狡黠问:“是吗?那我要去问问祖父。”
崔邺笑着说:“我什么时候和父亲干架了?你这?话说出去可是要挨打的。”
崔鲲:“你可得了吧,早年间在父亲眼皮子底下做买卖,你敢让他知道吗?”
谢奚听着他们胡扯:“我是不是该修个养老院,这?样大家一个院子晒太阳、揭短,就公平的很,不存在撒谎吹嘘。”
崔显文听的乐不可支。
崔敏好不容易有时间了,正赶上崔邺在家晒书,崔鲲又来他这?里蹭酒喝,见崔敏过来,故意问:“哟,小王爷今日难得有空啊?”
崔敏闷闷的问:“二?哥也在?”
崔邺翻开书摆在前院的桌上:“你别理他。”
崔敏有事请教崔邺,问:“如今西北粮米生意,五哥有没有数?”
崔邺停下手?里翻书的动作,问:“怎么了?阿武应该是有数的。”
崔敏:“太子想增屯田,养军。以备海防和港口。陛下一律不准,父子俩已经好几日不说话了。”
崔邺笑了声,说:‘这?事啊,你去问问阿武,若是不清楚,就写信去问阿骨勒。”
崔敏陆陆续续和他讲了今年的科举,今年取得几位新科进士。陛下属意世家之后的几个才俊,想提拔起来给太子做副手,太子扭头就自己挑了几个寒门书生,毫不起眼。父子俩打擂台,其他人遭殃。
越不突出的人,但是能让崔显瑜一眼记住,说明就有他的过人之处,。这?是崔邺挑人的本事。崔鹏没有这?个本事,也不喜欢剑走偏锋。他喜欢稳稳当当,喜欢把人家资门楣打听的清清楚楚,才敢用人。
可见父子俩的不同。
崔鲲听得昏昏欲睡,脸上盖着书,问崔邺:“你从前做的事,都这么麻烦吗?”
崔邺看着已经不年轻的崔鲲,很多时候他们两个其实很像,只管自己的工作,最后到年纪就退休,不留恋不贪权,如今他们都已经从一线退休了。
“我以前遇见的比这?更麻烦,要不然也不能有雍和十年的那场大案。”
崔敏替他摊开书,问:“五嫂不在?”
崔邺:“她和胡棕去郊外了。”
崔鲲又嘴碎:“你那儿子,和谢奚一样,瞧着老实,内里都是坏水。”
崔邺听的哭笑不得,五大三粗的崔鲲,总被谢奚捉弄。
崔敏虎着脸:“二?哥说话注意着些,你是长辈,怎么能这样妄议小辈。”
崔鲲看了眼周围,不在意的说:“你不想揍一顿太子吗?他是你晚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