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无主地游荡着,一顶四抬轿子从后面慢悠悠地而来。前头轿夫见有人站在大街中间,便大声喊道:“前面的行人,劳驾让一让,轿子来勒!”
兰花正想得入神,恍惹未闻。那轿夫抬轿走到她身后,腾出一只大手,将她往旁边一推,很不耐烦地说道:“都喊这么大声了,怎么听不见?你到底有没有长耳朵的?”
兰花被推得一个跟跄,差点撞到路边的屋墙上,她连忙伸手扶住了。这时听得轿中传来一声轻叱:“停轿,大旺,不得无理!这路,人人可走得,何必急于一时?”
接着,轿中人掀开帘子,不经意地瞥了侧着的兰花一眼,对另一侧随轿而行的一名丫环说道:“阿菊,去看看人家伤着没有。要是伤着了,赶紧扶去医馆给她上药。”
兰花对前来的丫环摇摇头,低声说道:“不碍事,只是擦了一手的墙灰。”
轿中人听得声音,微抬眼帘,便见墙边立着个面容熟悉的窈窕少女。一双眼眸如一泓清水,正一眨不眨地瞧着她,盛满了惊奇与意外。
兰花见轿中人乃是一名年轻的贵妇,满头翠珠。眉目间宛然与知蝉有九分相像,只是她略为丰满富态,更显得珠圆玉润。
“知……知蝉?”她忍不住低声嘀咕道,太像了!若不是印象中的知蝉向来娇小瘦弱,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大声叫出来。
轿子离得不远,年轻的贵妇本来神色有些迟疑不定,此刻听到了她的说话,心脏猛缩,如中魔症,半天才发出呓语般的声音:“小,小姐,你是小姐……”
兰花展颜一笑,说道:“知蝉,果真是你!怎么变胖了,害我都不敢相认。”
知蝉啊了一声,登时激动得晕了过去。那名叫阿菊的丫环一见,急得脸白筋青,尖声对兰花喝道:“你是何人,把我家少夫人怎么样了?!要是少夫人有个不测,小心送你见官。”
兰花顾不上丫环的指责,比她抢先一步,掀了轿帘,扶知蝉坐起来直掐她的人中。阿菊和四名轿夫都围了上来,焦急地看着。
过得片刻,知蝉慢慢醒转,发现自己正倒在兰花怀里,身体相触,亦能感觉到小姐身上的体温,才相信她不是鬼魂。于是反身抱了她,哭道:“小姐,小姐,原来你还活着。”
阿菊见两人主婢相认,心里暗自嘀咕,却只能干站着。轿子停在路上,有行人来往,不免堵住了别人的路。她便苦着脸小声道:“少夫人,这是人来人往的街道,您看,不如回府再相叙?”
知蝉抹了一把眼泪,破啼为笑:“见了小姐心里喜欢,倒忘了是在大街上。我们回府再说吧。”说罢要下轿让兰花往里坐了。
阿菊一听,又迭声说道:“少夫人,使不得,您都七个月的身孕了,大夫早就说过不能让您情绪波动太大,也不宜多动。方才您都又哭又笑,还不知道动了胎气没有。再说还有那么一长段路要走,您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啊。”
兰花看向知蝉的腹部,果然隆出甚高。先前她一直坐着,裙衫宽大掩着,没注意细看。如今知道,这一惊非同小可,忙按了她坐好,自己离开了轿子,说道:“我跟着就好,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你别下来,好好地坐着。”
知蝉愧疚地看着兰花,嘴唇蠕动半响,终究没有说出话来。四名轿夫抬起轿子,健步如飞,稳稳扎扎地向城中而去。
轿子在一座门前有两只大石狮子的宅子前停下,这石狮子雕刻得甚是逼真,威风凛凛地蹲在石座上。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匾上写的是:游府。
丫环扶着知蝉下了轿,兰花走在她身边,本想顺手搀扶她一把,她却惶恐慌地说:“小姐,您甭折杀奴婢了。”
兰花无奈地缩回了手,说道:“好罢。只是以后再也别开口闭口奴婢了。往日我没有将你当奴婢看待,如今看你的境况,想必嫁了一位好夫婿,身份不同往昔,甭看轻了自己。”
知蝉听得“好夫婿”几字,眼里闪过一阵惶惑和心虚,轻咬着嘴唇,默默地由丫环搀着上了台阶。扣响大门后,里面有人打开了,见是她们,恭敬地说道:“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