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老爷依高道长之言在床榻上盘膝坐了,倦倦地道:“真人远道而来,老夫本应马上设宴招待。却不料生出这般事,反是麻烦真人了。老夫惭愧得紧。”
“呵呵,你我相识数十年,本道怎不知相爷禀性?现下倒也不必讲究这些,反显生份了。”高道长脱了修行鞋,也上了床榻,盘膝坐在兰老爷身后,双手轻轻抵着他后背,慢慢输入真气。
兰老爷只觉一股细而绵长的暖流缓缓注入,上下游动,四处循走,周游全身,直达五脏六腑。登时心头郁积大减,懒洋洋地颇觉无比轻松,说不出的惬意与舒坦。连日的操劳与忧心,此刻疲惫上涌,不知不觉,徐徐合上双目,渐渐地坐着睡了过去。
老管家并没走远,一直守在书房外。他实在放心不下老爷,如今兰府风雨飘摇,小姐刚殁,夫人病殃殃地躺着,万一老爷再倒下,若大的兰府,后果不敢预想。
想着高道长颇有仙风道骨之态,老爷又如此信任他,这才略为放心。恐怕里面有需要东西时,外面无人应答,便忠心地守着,随时候命。
先前还听见两人似乎在说话,后来便渐渐无声,尤为安静。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门吱呀一声开了,高道长双手背后,神色平常,跨出门来。
“道长,我家老爷……”老管家探头探脑往他身后望去,兰老爷侧卧在床榻,一动不动。
高道长往外走了几步,淡淡道:“无妨。兰相爷疲劳过度,此时已睡着,勿要扰了他清静,到时自然醒来就好。”
老管家掩了房门,呵呵一笑,说道:“老奴明白。看老爷如此重视道长,可见道长您与老爷交情匪浅。老奴已命人为道长安排了上好客房,又备下薄酒一桌,给道长接风洗尘。道长,还请这边走。”
高道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迈步走在了前面。老管家招来一名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命他候在书房外,等待老爷睡醒。然后跟了上去。
高道长走得并不快,听得后面的脚步声,开口问道:“管家,兰小姐怎地突然殁了?”
此问一出,老管家便唉声叹气,打开话匣子,将原由详详细细说了,从兰小姐出游,到突然不适回府,遍寻天下名医,请高人作法,此后无药可治,一直到兰夫人晕倒,刚才老爷吐血等等,全都说了。
说完后抬头瞧高道长的反应,却是一脸的平淡,无半点波动,只是捻了捻胡须,又哦了一声,问道:“小姐如今身在何处?”
老管家一愣,答道:“尚在闺房。老奴正欲吩咐底下人采办各种物件,一时人手不够。方才老爷又突然咳血……”
“待贫道去看看。”高道长挥了挥袖,打断了老管家的话。
“这……”虽然看起来高道长跟老爷交情很深哎,高道长算是长辈,但小姐已殁,还没装敛入棺,没必要这时去看小姐的尸体吧?就算道长乃世外高人,难不成还能把小姐瞧得活过来?
念头转了几转,抬头一看,高道长已经抬步走远了。他似很熟悉府内之路,左拐右弯,正是往小姐房去的方向。不多时,只剩几片衣角在飘动了。
老管家迈开双腿,一路小跑跟着上去。
高道长的步伐很快,待老管家气吁吁地赶上来,已进了小姐闺房。门开着,两名以前服侍小姐的丫环正缩头缩脑地往里瞧,听到老管家的咳嗽声,急忙站好了,脸上显然掩不住的好奇。
一名丫环低声道:“管家,有一名道人……”
老管家挥了挥手,不耐烦说道:“知道了。”他已经看见高道长立在床榻前,正认真地为小姐搭脉。
高道长放下小姐右手,又翻了翻她的上眼皮。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来,似诧异,似不解,又似不安。查看良久,最终停下手,背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