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主刀的毛医生准时来查房,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李医生和好几个白大褂。毛医生和我打了招呼,安排护士用针管向我嘴里注射一些水,确定一下吞咽功能是否正常。我咽水很顺溜,没有觉得异常。我只是感觉与世隔绝了太久,急于想回到人世间,我问毛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回病房呢?”他笑说“你还蛮性急的,你的状态挺好,不需要再特护了,一会办完交接就可以回病房了。”
何阿姨依她所约,笑盈盈地挥着手来接我,还给了我一个“加油”的手势。看到我老公和同事,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其实不过分开一天而已。我听老公急切地告诉我手术是下午5点才结束的,我在手术室呆了近11个小时!那得是多精细的活儿!中间有医生出来告知手术状况不错,不用担心,不过他们当然得一直在手术室外面守候着。中午看见很多盒饭提进去,估计医生们大概是在手术室轮流吃饭的。老公说手术就像流水线,有人负责掀开头皮,有人负责钻孔,有人负责切割,最后有人缝合伤口包扎。推测前面大的瘤体应该是助手做,但最后精细剥离和伤口缝合肯定是主刀医生动手,不然那么长时间一个人怎么挺得下来?
我听了差点背过气去,我这个手术病人在浑然无知中度过了一天,医生们是在高度紧张中忙乎了一天。据说做完我的手术还有另一台手术,一天三台手术都很正常。且不说他们专业工作的残酷,单是在手术室站一天就够受的,还得习惯在手术室把盒饭吃成家常便饭,想想仅此一点就不容易了。经历这次手术,我对外科医生的佩服真是如滔滔江水,那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职业。
我度过了一段完全空白的时间窗,那守护在外面的人是怎么熬过的?我想我老公一定体会了什么叫度日如年吧,反正他的烟瘾终究没有戒掉。我很好奇地问他在外面整整枯坐一天都想了些什么,他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摇着头什么也不说,也不愿正视我的眼睛。他是个不会表达感情的人,“什么也没想,能想什么?”这给我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间,日后我们吵架时我曾恶毒地问他“你那天是不是盼着我死掉才好啊?”他也不做一句辩解。
24号是患肾炎的上海同学生日,我苏醒之后惦记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问候她40岁的生日。回到病房安顿好,要过我的手机,躺在床上,举起胳膊费力地输了四个字“生日快乐”。她很意外地回复,老天,这种时候怎么还记得她的生日啊?我倒是担心脑袋开瓢之后什么都忘了,可惜什么也没忘。手术肯定伤了一些脑细胞,但记忆细胞似乎毫发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