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坚强乐观的一面展露给别人,其实把另一面留给自己,我知道有些心事只能自己悄悄去想,有些伤口只能自己默默去舔。
我一声不响地整理、收拾了办公室,不管多么宽畅的办公室,我也不过是个流水的过客,只有家,才是灵魂安放的地方。我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拿回家,把电脑里的私人资料和照片全部刻录成光盘也拿回家。我曾经看到过有人在火灾中不顾生命危险跑回去抢救照片的故事,有人说他傻,我却很理解。对于有些人来说,记忆就像生命,还有什么比记忆更加珍贵的财产?我甚至把电脑开机密码、掌管的各业务系统密码全部写在纸上,压在显示屏下面。我想万一有意外,我的办公室别人收拾起来就很容易了。
我也不再惦记着女人的衣橱永远少一件衣服了,很多没有上身的衣服也趁早捎回去给姐姐们穿,万一我再没有机会穿,浪费了多可惜。每天揣着心事做完这些准备工作,给同事交代了工作中的注意事项,给老公交代了我从未用过的医保卡在什么地方,我就可以一身轻松地准备去做手术了。我想起曹操絮絮叨叨的遗言,也想起金圣叹临刑前的交代“花生与豆干同嚼有火腿味”,不管是枭雄还是怪侠,我想他们绝对是真性情的人。如果我真要在昏迷中不再醒来,像弘一大师一样“悲欣交集”中一觉睡到极乐世界,未尝不是最好的归宿。
那几天老公从网上查了很多资料,也大概了解了一些情况,也许手术没有多么恐怖。网上排名第二位的脑外科医院是上海华山医院,那就北京上海分头联系吧。北京同学说先要去天坛医院登记,排队等候手术,大概得1个月左右;倒是上海几个同学跑得有些眉目了,七转八转找到有关系的同乡在华山医院做部门主管,应该不用排队多久。当然我心里觉得上海更亲切一些,毕竟上海是我熟悉的地方,那里有我亲近的同学。只是我没有想到再次和复旦大学发生联系是以这种方式,华山医院已经归入复旦大学附属了,我当年可是好端端从复旦大学走出来的,这次也会好端端走出来吧?
多年来,我和一个校友师姐一直保持通信联系,我像写日记一样汇报自己的所思所遇,工作的烦恼、孩子的教育、老公的表现、游历的乐趣,甚至买了一件心仪的衣服、看了一本有趣的书、一部可心的电影也忙不迭地分享。我们之间不乏我老公所说“互相吹捧”,但对我来说这份友情是我在这个孤独的地方最值得珍惜的一缕阳光,我自然在信中忠实描述了我这段心路历程。
6月11日:很久没有动笔了,今天是周四,但是觉得时间过得非常漫长,我是6月8日周一下午检查出病因的,这些天简直象在做梦一样,不过我已经心情平复了很多,毕竟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象晴天霹雳。我一直都不知道关爱自己,所以一直拖着没有认真去对待,总觉得工作的事情不好意思请假,况且在几个医院看庸医也误人,一直是治标不治本,当面麻和神经性耳聋在治,而且说神经性耳聋没办法,所以基本是放弃治疗了,这次要不是我的同事热心地帮我联系北京的医院催着我去检查,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呢,如果不知道有这么大的隐患,我还是活蹦乱跳的,每周还是去打球的铁杆队员呢。
6月12日:现在就等着落实主刀大夫,排队住院,开始经受一场磨难。都说人生无常,旦夕之祸突然降临还是意想不到的,所有的人都劝我要放宽心,坦然面对,好人自有好报,我现在就比较平静了,晚上也睡得很沉,还梦见和上海的同学一起去野外玩,风轻云淡的。也亏得这些同学帮助,这几天她们都在为我的事奔忙,比我还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