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排长,再说说我们的“领导”班长吧,大小也是个官啊,部队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他属于军官里的最下级,但却是士兵的最直接领导嘛,别看他在排长、连长面前毕恭毕敬,在我们面前还是相当威风的。不过后来熟悉了,在他的表面的坚冰下也让我们感受到他的另一面。
每天早上起床号响过,我们还没穿好衣服,头发都没及梳理,班长的粗嗓子就在门外喉开了,他从来没用手敲过门,都是用脚踹门。被他这么一催,谁还敢再耽搁一分钟?经常是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就跑出来归队,一边慌慌张张着扎皮带一边挨个报数。不过排在队伍里跑动起来,被风一吹也就清醒了,关键时候不能掉链子嘛。早上出操如果赶上班长心情好,带我们跑到太湖边那是最向往的了。我们虽然住在太湖之滨但整天都在营区操练,那么有名的景观都没怎么看过呢。顺着两边长满野草的小路,经过村庄,路过果园,跑到太湖边的感觉真是太棒了!所有疲劳都统统消散了!什么叫烟波浩渺啊,展现在我们眼前的不像是湖,而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波涛都打到我们脚下来了。我这个从西北内陆来的孩子,初次把对太湖的印象从书本上搬下来,当着严肃的班长我也没有掩饰我的兴奋。看着湖面上渔船点点,通红的太阳像个巨大的火球从湖面跃出,冉冉升起,真的觉得诗情画意。
我们和班长在一起吃饭,他和我们一桌完全顾不上形象狼吞虎咽的姑娘坐一起有点不好意思,总是什么话也不说摇头偷笑,他都不怎么夹菜。我们一边吃惊他怎么吃得比我们少,一边劝他“班长你吃菜啊”,但是手底下的筷子没有停过,往往他还没夹上一筷子碟子早空了。呵呵。我们没有受过这么大运动量的训练,每次训练结束真是又累又饿,根本顾不上什么体型和形象了。我想起流传在我老家秦州大地关于麦客的古老谚语“头等麦客光吃不喝,二等麦客能吃能喝,三等麦客光喝不吃。”我们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已经过了累得吃不下的地步了,胃口特别的开,能吃能喝,升级到“二等”麦客的水平了。
我们里边最能吃的小丫头就是最矮小的“小地雷”,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不能相信一个姑娘能吞下那么多东西。我们是用方饭盒盛满满一饭盒米饭,还没等我们吃完,她又去盛饭,就算无锡大米再好吃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啊。她吃完两饭盒没准还会再盛,我们一桌有这么个“饕餮之徒”大家都得抢菜吃,腼腆的班长只好挨饿去吧。军训结束时这个丫头吃得两个腮帮简直像吹起来的气球,但是体型还是那么小,不知道她把那么多饭装哪去了?她后来回校统一发的粮票根本不够吃,全宿舍同学都得给她赞助粮票,时时会听到她吃7根油条或8个包子外加几碗饭的记录。这个丫头后来出任学校集邮协会会长,在“以邮会友”中结识了另一个高校协会的会长,共谱心曲,成为我们茶余饭后的话题,这会长真没白当。
尽管班长吃饭时腼腆,放下饭碗立马就变了一副面孔,他把空碗往我们跟前一推,不容分说,“今天该你洗”,大家也不说什么就自觉轮流洗了,但轮到我时我就不理他的茬,我和他小声顶撞“凭什么要我们给你洗?”他眼珠子一瞪,“咦,我的新兵蛋子我让他洗脚他都得给我洗?让你洗碗怎么了?”“我又不是你的新兵蛋子。”估计这是他第一次遇到不听指挥的刺头兵,非常恼火,面子上也下不去,有一段时间他见到我都别别扭扭的。
我们军训的时间正是桔子成熟的季节。有一次班长用衣服给我们兜来一包桔子,我们好不高兴啊。丹总是直人直语,她开心笑着问班长“桔子是从哪买的呀?谢谢班长。”班长很爽快摇头,非常直接地回答“不是买的,是从老百姓果园飞来的。”什么叫“飞”?难道桔子会自己飞出来?这“飞”是主动语态还是被动语态?我们有人吞吞吐吐地问班长“哪,哪该不会是偷——偷来的吧?”班长有点不好意思地瞪大牛眼,“什么偷?怎么能说偷呢?吃就是了”。呵呵,明白了,孔乙己说读书人偷书不叫偷,不许拿群众一针一线的子弟兵吃点水果怎么能叫偷呢?一段时间,我们常开玩笑,咱们也去“飞”点什么呀。
军训除了身体训练,还真的是体现了部队熔炉的味道,体会到了“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是什么感受。闲下来我们互相交流,逐渐熟悉,在成为同学前先明白了“战友”包含的分量,也和我们的教官熟悉起来。
我们和班长训练之余坐下来休息时,也会七嘴八舌地和他聊一些军营以外的事。班长老说特别羡慕我们这些来自名牌大学的天之骄子,什么呀,我们还没找到大学生的感觉就被圈到军营了,更谈不上什么天之骄子了。我们会问到他老家的特产“砀山梨”到底是什么滋味,会问起他的经历和以后的打算,也壮着胆子问他“老家有对象了吗?”说到这个问题,他会腼腆地嘿嘿笑着摇头,经不住我们软磨硬泡,就神秘地从他上衣贴身口袋掏出照片,我们争抢着夺到手里,看看这个严肃的班长的对象到底是什么样?“怎么样?漂亮吧?这是我未来的家属”。照片是一张黑白的全身照,姑娘看着很清秀,我们当然夸漂亮了。他等我们传阅完,一把收过照片,很满足地小心装进口袋里,低着头偷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