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算是个拾荒者还是乞丐呢?或者被称作城市“盲流”?我不知道。虽然她满身褴褛,面容脏污,但看着她旁若无人的恬淡表情,甚至露出一些清高的傲然,我更愿意说她是个“流浪女”吧。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她何时流落街头的,我注意到她的时候是去年夏天了。
我每天步行上班要穿过城市中心的广场,一天往返早中晚四趟,我熟悉了广场的一草一木,即使每天只是行色匆匆地穿过,也能透过这个舞台感受到城市的气息。早上晨练的老人、中午晒太阳的各色人等、晚上培训轮滑的孩子和围成一圈跳锅庄的妇女都是这里的主角,当然还有在广场巨大的显示屏下面驻足的农民工、来到省城广场摄影留念的外乡人。无数的人来来往往,聚了又散,成为这个广场的过客,但是这个在人群中有些突兀的流浪女却让我一直惦念。
去年的夏天似乎非常酷热,中午下班走过广场开阔地,白晃晃的太阳简直刺眼,草坪都晒得蔫蔫的有些发白,几乎少有人在这时抢占广场的长椅享受“日光浴”了。一天中午,从垂得很低的阳伞下面我无意中看到一个“怪人”,她穿着一件发旧的军大衣,头上还戴着一顶发红的毛线帽,旁若无人地枕着一个大黑包横趟在长椅上。我吃惊地慢下脚步偷偷打量,发现她竟然微微翘着二郎腿,脚上是一双还算干净白色半高跟鞋,在那里不紧不慢地织着毛线呢。在她脚下还整齐码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包裹,虽然破旧但都装得鼓鼓囊囊,那应该是她携带的家当吧。配着这身奇怪而不合时宜的装束,说实话她的脸可一点也不奇怪,如果洗去满脸的黑污,我想那应该是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呢。见过拾破烂的,但没有见过这样提着大包小包,还织着毛线的,这么热的天难道她不知道把她的宝贝大衣脱下来吗?
以后路过广场在地下商场门口附近我总会看到她,除了那身怪皮囊,她看起来不猥琐,也不像是疯障。有时候她坐在长椅上捧着饼子一点一点在啃,有时候发现她身边竟然还有一个苹果或者满街流行的“关东煮”的塑料杯,真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的。更奇怪的是偶然能看到她拿着报纸或杂志,文文静静地看着,那些应该是她拣来的宝贝吧?她也会踩着她的半高跟鞋,拎着塑料袋去翻检旁边的垃圾桶,挑出塑料饮料瓶扩充她的家当。但她走起路身子都是挺直的,不像别的拾荒者弯腰探头俨然猎犬。大多数时候看到她横躺在椅子上一针一针织着毛线,就像在自家客厅一样安然。不知道她织的什么,有没有完工,也许她戴的毛线帽就是她的作品,她应该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吧,到底为了什么流落街头呢?
我很想去帮她,甚至想问她有没有家人,要到她家人的联系电话,虽然我耳疾听不清说话没法和她交流,但我也许可以找人给她家人打电话领她回去吧?但是每次看到旁边熙熙攘攘的陌生人流,我好像不好意思迈出脚步,对于我这样和熟悉的人都无法交流的人,要去和一个陌生人沟通实在是太难了,别帮不了人我自己反被爱看热闹的闲人围观了。
那段时间网络上“犀利哥”的传说正风靡,一张独特的照片竟然使流落异乡的乞丐重回故里,也是个网络奇迹了。相比于犀利哥,我看到的这个流浪女还真有点象个“温柔妹”,我甚至动过念头把她的形象拍下来放到网上,也许会在她身上再次发生奇迹吧,可是我终究只是扮演了一个旁观者的角色,除了多投去一些悲悯的目光,像每一个漠然的路人一样,什么也没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