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婉妃姐姐身子不适,所以不能来请安,谁曾想月容华刻意贬低您,口口声声说内务府选上来的宫女都是身子强健的,还说你过惯了别人伺候的日子,怕是得了富贵病,还是多出来走动些为好。”
莹昭容说着很是委屈的啜泣了一声,
“今日嫔妾不小心将她撞了一下,本也是无意,赔礼道歉了,可月容华却是不依不饶,说日后左不过留条疤的事……这不是存心羞煞嫔妾吗?”
婉妃闻言几欲将一口银牙咬碎,出身是她的心病,就因为出身卑微,这么多年她都只能屈居妃位,无论旁人面上对她多么恭敬,哪个不是背地里横眉嗤笑的。
“她好大的胆子——”
婉妃直接将桌上的茶盏尽数挥落,气急了又哭,伏在枕头上泪流不已,
“就因为本宫出身低微,所以活该让她侮辱么?不如死了干净,省得日日让人戳脊梁骨!”
皇帝脚步顿在门口,再没前进半步,他负手而立,无意识的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阖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正当吴庸想出声询问的时候,却见皇帝倏的转身,大步离开了景和宫。
后来雨势渐大,简宿涵衣裳到底还是湿了半边,回宫之后知夏想伺候她更衣,却被推了出去,
“我自己换便是,你们在听雨亭烹壶热茶,再上几碟点心,一会儿我要过去的。”
简宿涵坐在铜镜前褪了衣裳,白皙的肩膀上赫然有几道红色的血印子,已经破皮微微肿胀,结了层薄薄的血痂。她视若无睹,拔下发间的簪子,用花面对着蜡烛烧了烧,然后往伤口上不轻不重的又划了一下,肉眼可见的,几道浅色的血丝慢慢浮现了出来。
将簪子重新戴好,简宿涵往臂膀上缠了圈纱布,又换了身浅粉立领绣白鹤青松的上袄,下身穿了件灰蓝织羽纹金面百褶裙,这才走出去。
漪澜殿中有一听雨亭,简宿涵最喜欢在那里放张摇椅,然后躺上去慢慢的晃啊晃。有细密的雨声响起,滴滴答答的打在荷叶上、水面上,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桌上的紫泥小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茶香在空气中氤氲散开,无端岁月静好。
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迷糊间梦见了很多前世的东西,但又像是什么都没梦见,几个画面闪过,恍惚间出现一块冷灰色的石碑,而上面刻着的正是她的名字,依稀还能看见她几年都见不了几次的无良爸妈一身黑衣在墓碑前放花。
“小主……小主……醒醒啊……”
简宿涵被晃醒了,一睁眼就看见知夏担忧的面庞,她闭了闭眼,只觉得头痛欲裂,谁知眼角一撇,却瞧见一抹明黄色。
皇帝不知在这儿坐了多久,面前搁着一杯早已冷透的茶,见简宿涵醒了,他略微挑眉,看了过来,
“梦魇着了么,怎的哭了。”
哭了?!
简宿涵下意识抹脸,果不其然触到满手冰凉的泪意,她罕见的皱眉,飞快擦净了泪痕,对着皇帝扯了扯嘴角,
“有些……想念家中亲人……是以……让陛下见笑了。”
“无碍。”
皇帝伸手,碰了碰她微红的眼眶,不知是不是错觉,言语间有些意味深长,
“今日你去皇后处请安了吧,可有人刁难你。”
简宿涵抱膝坐在摇椅上,摇摇头,
“一切安好,无人刁难。”
“那你可有刁难别人——”
这句话如平地惊雷,简宿涵下意识抬起了头,却对上皇帝深不可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