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妃倒是好心思,往年同本宫一起不见这么机灵,与皇后一起协理好法子却是一个一个的往外蹦,可见也是个内里藏奸的。”
单贵妃一向到的晚,旁的妃子没她那么大胆量,早早便入席等候了,众人见她一脸阴沉的走来,皆是噤若寒蝉。
阖宫夜宴,皇帝定然是与皇后一起出席,单贵妃的位置在皇后下首,依次便是婉妃,两个冤家死对头凑一起,怎一个微妙了得。
婉妃手中捻着一粒葡萄,正吃着,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果然是没规矩的东西,陛下未到,尚未开宴,你这便吃上了。”
单贵妃话音刚落,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大殿一时静得针尖落地可闻,就在大家以为这二人会撕扯起来的时候,婉妃却只是顿了顿,然后慢吞吞的将手中葡萄放了回去。
单贵妃无端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将胸腔内的郁气压下。没过多久,只听殿外一声长长的唱喏声响起,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妃闻言纷纷起身见礼,单贵妃与婉妃慢了半拍,但也行足了规矩,皇上一身玄色金龙袍服,偕同皇后走向上座,不同于那日的轻浮嬉笑,他面上威严,真正帝王做派,
“平身,都入座吧。”
“谢皇上、皇后娘娘。”
宴席已开,歌舞入场,皇上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目光穿过台下飞舞的水袖,在一个空座上停顿了一瞬,随即又看向别处。
皇后似有所感,跟着看去,却发现那边坐着云婉仪,舌尖不由得微微发苦,这种无言的感觉一直跟着蔓上了心尖。
席间酒过三巡,乌云散去,一轮圆月缓缓升起,偏月台的水面也多了一道明黄色的月影,单贵妃起身敬酒,巧笑嫣然,
“今日是拜月节,天下团圆的日子,臣妾在此祝陛下万寿无疆,也祝我大容朝海晏河清,国势强盛。”
皇上抬手,与她遥遥相敬,单贵妃见状继续道,
“臣妾的母家前日得了一样奇宝,一人独赏倒也可惜,请皇上恩准臣妾借花献佛,拿来与大家一同欣赏。”
皇上倚在座上,一膝微曲,左手懒懒的搭在上面,一白玉酒盏在指尖飞速的把玩着,
“既是你母家献上,想必也不是凡品,难得你拥奇宝不独赏,恰逢今日佳节,便拿出来一同开开眼界吧。”
“谢陛下。”
单贵妃喜不自胜,下巴轻抬,轻蔑的扫了身旁的婉妃一眼,她轻轻击掌,偏月台外很快出现两名太监抬着一个一人多高的盒子走了进来。
众人的目光顿时齐齐聚在一起,左右交谈纷纷猜测着里面是什么,单贵妃施施然的落座,
“开吧。”
那太监得了允许,将盒子四周的拉鞘松开,缓缓放地,只一刹那红光大胜,刺得人眼花目眩,再定睛一看,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那木盒中所放之物是一株一人多高的珊瑚树,颜色鲜红似血,色泽莹润,浑然天成,怕是单家从东海所寻得,这些年进贡的珊瑚品质一年不如一年,这株无论是放在以前还是现在,都能堪称是无上珍品。
偏月台内因为这株珊瑚似乎都亮堂了几分,皇上微微直起身子看了眼,又坐了回去,赞许道:“果然是世间少有的奇宝,色泽似血,高有七尺,非百年不得形成。”
他说完不等单贵妃回答,又话锋一转,
“只是此物乃大红,正宫才可用,日后还是妥帖收藏,不可逾矩。”
单贵妃闻言脸色微僵,半晌没说出话来,皇后却是心情甚好,半真半假的劝慰道,
“想必单妹妹也是无心,皇上念在她拿出来与大家同乐的一片好意,也莫再苛责了吧,日后不要显于人前就是。”
皇上面无表情的觑了她一眼,微微皱眉,看起来有些兴致缺缺。婉妃见状暗自嗤笑,皇上这是在替皇后挽回面子,换了旁人不吭声便是,皇后非要巴巴的跳出来当好人,岂不知只会让皇上觉得吃力不讨好。
单贵妃平头白脸被刺了一顿,怎么着也要挽回些面子,那红珊瑚不能显于人前,留着有什么用,只是她不想便宜了皇后,便道,
“此物珍贵,常人配不上,臣妾斗胆将此物献于陛下。”
皇上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她的脸,沉吟一番便也收下了,
“朕记得前些日子山东巡抚进贡上来一座翡翠玉树,也是难得的奇珍,摆在你的临福宫很是相宜。”
单贵妃微松一口气,顶着诸妃羡慕的眼神行礼谢恩,席间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单贵妃的礼如此厚,想必皇后娘娘的也差不到哪儿去吧?”
这一句投石入水,泛起涟漪无数,皇后颔首一笑,转头对着皇帝道,
“臣妾没有单贵妃那样的本事,红珊瑚树珍贵,满天下也找不来第二棵,前些日子臣妾新得了一幅美人图,倘若陛下不嫌弃,可观之。”
皇上因着刚才的事对她平平淡淡,闻言略抬了抬手,
“莫不是张道千的八美人图,此画失传已久,也难得你寻来。”
说完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只是朕不信他画中死物比得上朕这阖宫众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