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宿涵躺在卧榻上,其实并无睡意,周身的环境太过寂静陌生,让她从心底产生了一种无名的恐惧,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了素春从珍常在那儿回来的时候。
“主子,珍常在已经无大碍了,左不过就是小产落下的老毛病,她感念主子出手相救,说改日身子好了一定登门拜谢。”
除此之外,另还带了些时新的簪花与布匹当做谢礼,样式精致,想必是她未被贬黜时得的好东西。
简宿涵瞧了一眼就没再瞧,她上辈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并不稀罕这些,
“无大碍就好。”
说完便没了下文。
素春性子活泼些,一边斟茶一边道,
“珍常在也是可怜,回去之后身下便见红了,她身边的琅佩去请太医,使了二十多两银子竟也没人敢来,最后寻摸了一副旧方子去抓药,这才好些。”
言语间似有叹息。
知夏道,
“定是她得宠时碍了上头主子的眼,否则怎会如此,左右跟咱们不相干,别管就是了。”
她不止是说给素春听,也是在若有若无的劝告简宿涵。
皇后御下极严,景鸾宫内贴身伺候的少说五十许人,来往擦肩却是寂静无声,气氛无端压抑。
“今日珍常在与刘才人起了口角,被压在地上跪了盏茶时间,最后简贵人出来平了此事……”
苏嬷嬷凑在皇后耳边低语片刻,不知说了些什么,皇后的眉头不着痕迹皱了起来,沉声道,
“珍常在育过皇嗣,她便敢如此折辱,刘才人实在放肆。”
苏嬷嬷耷拉着眼皮,声音沙哑的道,
“您还不知道么,八成便是景和宫那位的指使,昔日的珍常在,今日的云婉仪,哪个不是因为孕过皇嗣碍了她的眼才被除掉的,可偏偏陛下护着,咱们也只能装聋作哑了。”
苏嬷嬷不说还好,一说皇后便气的怒目圆睁,忽然挥袖将桌上的摆设尽数扫落,乒铃乓啷一阵乱响,殿内侍候的宫女吓得齐齐下跪请罪。
皇后恨声道,
“这个妖妇,勾得皇上连子嗣性命都不顾了!一次两次都这么护着她,本宫当这个皇后还有什么意思!乱了乱了!这宫中哪儿还有什么纲纪!”
她此番言论吓得苏嬷嬷赶紧挥退了殿内的奴才,一叠声的劝道,
“我的好娘娘,可万不敢这么说,有些事自己心里清楚便行,您大声吵嚷起来,岂不是打皇上的脸面吗?!”
“他还要脸么?!”
皇后正在气头上,闻言想也不想的顶了回去,话一出口,她反应过来便当场怔住了,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片刻后才脸色青白的吐出一口气。
泄力似的瘫坐在椅子上,皇后原有几分平和的眉目愈发颓废起来,黯淡无光,
“嬷嬷,”
她怔怔的望着窗外,神情有些恍惚,
“本宫……本宫不服啊,皇上怎能护着那个妖妇至此地步,亲生骨肉也可不顾?”
“本宫本就不善阴谋诡计,今日差点被蒙混了过去,幸亏简贵人是个机敏的,三言两语找出了漏洞,然……然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陛下竟还要护着那个妖女吗?!!”
她说着,眼眶已然泛红见泪,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都说打江山不易,容朝开国距今也不过五十四年,先帝当初揭竿起义征战四方,忙着开疆辟土,后来好不容易天下太平,自立国号登基为帝,可没几年就去了。
说起当今皇上,这皇位来的其实不大光彩。
先帝当初是贫苦出身,皇上也算市井中长大,等到了十三岁,先帝才带着一帮子贫苦百姓造反,他年纪轻轻就跟着先帝浴血杀敌,也算战功赫赫,可惜先帝从一介贫民摇身成为起义领袖,身边逐渐多了许多属下敬献上来的美女,儿子女儿是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其中六皇子——便是如今的端王殿下,最受宠爱。
先帝逐渐年老,心也是越长越偏,最后竟以当今皇上杀敌时脸面破相为由,欲废太子立端王为储君。
容朝十之七八的版图都是皇上拿命打下来的,若换了旁人,只怕就咽下了这口苦水,可当今皇上出身市井,天生一副邪性,直接带着各路诸侯起兵反了,将先帝爷逼死在了太元殿,直至今日也多受那些笔杆子诟病。
新帝登基,难免要安抚功臣,皇后便是这时候选进来的,不然以她的资质容貌,怕是就淹没在了人堆里。
后宫之中婉妃恩宠最盛,经年不衰,其次便是珍常在,只可惜她小产之后便失了宠,往后几年也只出了个云婉仪能平分秋色。
“皇上喜欢婉妃那种妖孽祸水,本宫容貌平平,恩宠也平平,能有什么法子,好不容易扶持了一个云婉仪,竟也被她斗倒了,幸而本宫膝下还有长邑,虽是个公主,倒也比没有强。”
陷入柔软的椅背,皇后缓缓闭眼,
“皇上登基也有四年了,宠过的人不少,可真正长久的有几个,云婉仪当初也算盛宠,可比起景和宫那个贱人到底还是逊色了几分,再加上如今失了龙胎,怕是过几日皇上就厌了。”
景和宫婉妃是个厉害人物,她本是单贵妃的贴身宫女,据说当初爬了龙床才一路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宠爱一直经久不衰,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在世妲己之流的人物,放现代就是活生生的励志榜样。
皇上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邪性歪根,宫中据传珍常在的龙胎便是婉妃所害,当初证据一五一十都尽查到了,然皇上宠她至深,竟是强压了下来。
其实只看单贵妃那个狠辣性子,婉妃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爬了龙床还好好活到了今日,便知此人心机手段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