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儿哥!你来啦!”黑瘦的少年一见于川进门便热切的迎上前,连连绕着?于川,像是只晃着?尾巴的大狗。
他?身后那群目光怯怯的小兽,在看清来人是谁后也是面露欣喜。
但刚进屋的于川却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一把将孙西扯住,不动声色地带到了屋中最脏污却也最僻静的角落。
筹谋多年的棋局自少年喑哑低沉的口中缓缓说出之时,南美洲草原的千里沃野之上,身姿矫健的羚羊正在竭力逃脱狮子的追逐。
放下造价不菲的望远镜,一身学生气的蓝眼卷毛青年人目露崇拜,眼神随着身侧穿白褂子中年人的动作而动。
“教授,我们真的要?回去吗?”旷野的长风将他?来见中年人前理到规规矩矩的一头金色卷发吹乱,也吹得他?很难做出想做的不解表情?。
“不,是我回去,你们大可选择留在这。”眼看着?羚羊竭尽全力地过了河,为自己挣出了一条生路。郁星才放下望远镜,只是悠远的目光还是停留在无际的原野之上。
“教授!”青年人的蓝眼睛第一次在面对眼前人时涌出了愤怒。
“您明知道我会永远追随您的!”即使眼前人的话让他有些伤心,但他?还是在片刻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将想问的问题讲出了口。
“教授,我只是很…很不理解。明明我们的实验成果?在全世界都能换取足够的报酬,为什么您执意非要?回到您那个…开出条件最差的国家呢?”
青年人一双平日总有日光粼粼的蓝眼睛此时真切不做伪的盛满了困惑,让郁星想起捡到了他?时的狼狈模样。
只看了青年一眼,郁星便转过脸去,继续看旷野之上的形色动物。
“斯考特,你还记得,你的祖国吗?”长风烈烈,将他?的声音刮得有些失真,好在身侧的青年完全能够听清。
“记得…那片充斥着炮火与贫瘠的土地…”斯考特虽然眼神怀念,却不是对那个给予了他?无尽苦难的‘第一祖国’。
而是对那双在战后的废墟中,扶起他?的大手。“…正是您遇到我的地方。”
枪林弹雨中,正是眼前这个男人不顾楼体的二次坍塌,将命悬一线的他?救了回来,带他一个亲人死尽的孤儿走上了完全不同的命运之路。
“那么你爱它吗?”
面对男人似乎能望穿一切的平和眼眸,斯考特半晌都没能给出答案。
“我来给你讲讲,我的祖国吧。”男人面向苍茫原野,一声长叹。
“大概在六百多年前吧,我们有世?界上最大的舰队,最先进的火炮,最坚固的布雷船。
但,当时的人们大都认为探索海洋没什么大用处。
于是你们西方的航海家发现了新大陆,标记了好望角,一艘艘探险船得到无数物资,赚得盆满钵满,海洋霸主们的雏形初现。
再后来,无数朝代更迭后,我们的海战无一不折戟沉沙,为了获得相关知识,不得不花天价去买一堆你们眼中是废品的的生锈框架。”
“无数技术封锁之下,不知有多少人熬白了头发,我的祖国才有了第一艘属于自己的大船。”
“朝代更迭变换,但能人志士始终不绝…”积雨云自天际而来,更加凉爽的风吹皱了郁星的眉眼。
“那是一百年前吧,我的祖国,就有了第一辆汽车。但执政者却觉得,那是奇淫巧技…
十几年光景而已,巨大的汽车市场便被世界各国鲸吞殆尽。想来,马拉火车是不是被你们当做奇闻…笑到了现在?”
看着?青年眨着双蓝眼睛点头,郁星并未有任何难堪,反而嘴角带上了笑意。
“近代后,我们有想过发展空军,但飞机太贵了啊…换代又快…有人觉得,不如把钱放在银行吃利息。
于是后来的卫国战争中,不知多少个飞行员一去不返。一张张毕业合影…皆成空响…”
“几十年前,终于不是我们抢先…首先登月的米国将带回来的三百八十多公斤月壤,先后慷慨赠予了145个国家…”
“斯考特,你猜,我的祖国获赠了多少?”
天幕低垂,黑云漫衍,郁星的声音温和,却带着?铿锵的力量,没有一字被狂风吹散。
“我猜不到,教授。或许…跟我们国家的一样多吗?”
青年皱起了眉头,听教授讲自己国家的历史后,他?水一般的蓝眼睛里装入了些不知名的情?绪。
“不,斯考特,你猜错了。”郁星哈哈笑起来,似乎是为即将出口的荒谬真实。
“1g,斯考特。”晨起实验烫伤未愈的修长食指被男人竖起,正对着?一张难以置信的脸。
“我并没有开玩笑,事实上,它?大概只有黄豆那么大。”
正色过来后,郁星的声音像极了积雨未发的云。
“就这么黄豆大小的东西…我的国家选择一半放在天文馆,让小树一样高的孩子们能有个梦…
另一半,我们召集了国家全部的精英联合研究,不舍昼夜…只因为自己没有。是不是很寒酸?”
“所以…这就是您创建实验室的原因吗?教授…?”
大雨倾盆而下,高高的瞭望台上甚至都能听到雨打草叶的噼啪声。
空气转凉,白褂子翻飞的一角在点头这一个动作间便被雨水洇湿。
“我永远追随您,教授。不管您将为您的祖国贡献什么…”
斯考特觉得,就在刚刚,他?心里被教授埋下了一些东西。
但太深了,也许只有等?他?的能力也像教授一样了不起的时候,那颗种子才能破土发芽。
*
“是的,同志,你没听错,不需要?什么多余的报酬。我会带上我的全幅身家,整个实验室的成果?回去。”
“如果?说还有什么要?求,我希望,你们可以帮我找一个人…”
“另外…可能有一点突发状况,需要?你们来接我了。”
望向远方正高速驶来的几架直升机,郁星转着钢笔挂断了电话。
将装有全部数据的硬盘反手藏入收纳袋,郁星闭眼在识海中同守一下着?围棋询问余乐川的近况。
任由不客气的炮火轰炸这幢加固了无数次的防弹工事,他?自岿然不动。
*
“…采生折割这个词,你可能闻所未闻,所以并不知道它?有多么的邪恶。”
“采生,顾名思义,采集抓取一些发育正常的幼童;折割,即对其施以刀削斧砍,制作成奇形怪状的‘怪物残疾人’。用以博取同情?收取善款。”
“…近日,我市大力打击以拐骗幼童为主要?恶行的犯罪团伙。
他?们穷凶极恶,不仅对四肢正常的孩童施以凌虐,更会将制作好的残疾人明码标价出售,其罪行简直令人发指…”
“…以下这两幅是根据多位受害者家属口述制成的嫌犯画像,望各位市民如有线索,一定要?大力提供。同时,我在此也提醒大家,即使夏日炎炎,也千万别撒开孩子的手…”
女新闻主播专业素质过硬,即使拿着临时增加的紧急消息,也依然读得顺畅,不见一丝卡顿。
但导播厅后负责待客的台长就没那么好运了,此时虽然不停地用手中的稿件扇着?风,豆大的汗珠却还是一颗接着一颗,好似断掉的珍珠项链。
不过,这也不怪他。
开玩笑,任谁如果?在好好的下午摸鱼时间,坐在办公室正养尊处优,结果?敲门声响起三声后开门进来的是个有荷枪实弹拱卫着的中将,估计也都会是一样的表现。
眼看着?天色渐晚,这位都已经在这看这新闻重复播了三次了,台长又擦一把汗,斟酌着?小心开口。
“那个…中将同志?您看您这都站了一下午了,要?不要?吃点东西?这边您还想再插播几次我来帮您安排,您不累的话,这些…这些小兄弟想必也有点累了吧…”
“你们累吗?”“不累!”
铿锵有力的答话只在一瞬间,声音震得中年台长打了个哆嗦。
面前这些人,气势如出鞘的利剑,令人望而生畏。
“饭菜就不必了,接下来的一个月,我都会在这待到九点,希望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面容平和的军官不知道自己身周有着?毕露的锋芒,十分公事公办的对台长说道。
“呃…那个…中将同志,我能不能打听一下,咱们这个新闻,是要有什么动作…嘛…?”
一句话不待说完,台长便快要被眼前男人刀锋般的眼神给盯得虚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