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晴云见他?开口,众人虽然?皆不再动作,但隐隐有几人面露不满。她心?中暗忖,只觉这位月氏新王未免太过唐突了些?。
她见这男人说话时目光竟是一眼也不给自?己?,只直直看着绮月,其中隐隐怒火,也不知从何而来。
“我能有什?么?好主意。”聂晴云避开他?的目光,扬眉浅笑道,“不过这女子毕竟与我归无也有几分?交情,诸位可别忘了吃肉时给我留碗汤才是。”
“你竟还想分?一杯羹?”那淳于王闻言便不可置信地大笑起来,指着聂晴云道,“纵然?是你不献出此女,我等灭你归无,也不过是一根手指头的事情而已。”
“是啊。”却不料聂晴云也是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她继而温柔一笑,目光自?所有人的面前扫过,一字一句地道,“可是我现在若是直接杀了此女,也只要一根手指头。”
淳于王的笑容登时便僵在脸上。
“不止是我,若是其他?的诸位城主不小心?杀了此女,那这舍身蛊,我们可就谁都得不到了。”聂晴云补充道,面上温柔的笑意,直叫众人恨得牙痒痒。
“依诸位所见,究竟谁可得此女呢?”聂晴云站在高台之上,朗声问道。
此言一出,尉迟重光便微一皱眉。果见众人不约而同地各自?散开,隐隐有相?争之势。
“把她给我。”尉迟重光冷声道,“我保你归无无恙。”
聂晴云尚未回声,却是周围的其他?城主先面露不悦之色,“月氏王您如此或是不大好吧,我等知道您月氏国力强盛,可我三十三城还在这里看着呢,此女总不能被你一个人得去。”
他?说到最后,语气中已无半点客气。
“是啊是啊,月氏王您这样可就过意不去了。”其余众城纷纷道。
所谓同盟,不过是为利益所驱使,如今利益分?拨难匀,自?然?分?崩瓦解。
尉迟重光话音未落,便有身边强国拔刀以待,显然?对于舍身蛊,每个人都是势在必得的。
面对月氏在转瞬之间成为众矢之的,尉迟重光却并没有半点在乎,他?的注意力始终只放在绮月一个人的身上。
“诸位也别装了,西疆本?就是弱肉强食之地,不如索性便一争到底,胜者可得舍身蛊!”
当下便有一莽夫已然?按奈不住,当下便拔刀而起,爆喝一声,就要登上高台。
既有人先手,其余人等又如何愿意落后。那人还未登上高台,便已被一柄长刀斩落了势头。
聂晴云稳坐高台,只看得台下众人一片混乱,心?中方长舒一口气。
她假作入局,只为了能护住绮月,若是当真?伤了她一根毫毛,只怕玄素非宰了她不可。
没错,玄素当然?不可能死,那不过是一句体?型相?差无几的死刑犯的尸体?罢了。聂晴云本?也没指望这具尸体?能骗着人,不过是借此让众人不会去细看绮月罢了。
淳于王本?就力拔山河,因此在一片混战之中占得头筹,就要登上台来。
聂晴云心?中暗道不好,她下意识看向绮月,正对上对方看来的目光。绮月的目光中,显然?在示意她不要出手。
可是……聂晴云不免为难。
正此时,却见一人飞身上来,脚下连踏几人头顶,抢先一步登上台来,长剑挥出,正挡住了淳于王的攻势。
“尉迟重光,我敬你不过是看你老子和兄长的面子,却并不是怕你!”淳于王眼见着到手的鸭子就差一点,这如何能忍,当即爆喝一声。
“是吗。”尉迟重光持剑而立,唇际有冰冷的笑容浮现,“那现在,你可以开始怕我了。”
长剑斩出,带着惊破天地的力道,竟是凭借力量与淳于王打?了个不相?上下。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能接得住我全力一击。”淳于王右手的虎口已然?震裂,眨眼间便有鲜血涌出,他?却满脸惊疑,仿佛不觉痛一般。
尉迟重光脸色都不变,只是冷言看他?。
有了这么?一出,众人的目光登时便一同移到了此处。一旦被尉迟重光得手,只怕他?们连一点荤腥都沾不到了。
“怕什?么?,难道我们联合一起还打?不过一个尉迟重光?!”淳于王回头大喝一声,想用激将法逼众人一同出手。
“那你怎么?不自?己?先带头上。”有人不置可否,冷哼一声。
淳于王脸色铁青,“你们这些?废物,活该做月氏的走狗。”
“要说走狗,我们谁比的了你淳于啊。”那人大笑道,引起众人的嘲弄。
这么?多年,淳于为了讨好月氏,也干了不少天怒人怨的事了。在座的其余城池,没几个不受其迫害,眼下更乐得看这恶犬噬主的戏码。
“重光,你可将那女子先带回来,舍身蛊的问题,大可以关起门?来商量。”
阿难何时从软轿中走出,缓声对尉迟重光道。
“不可能,没得商量。”尉迟重光唇角微勾,邪肆得近乎疯魔,“绮月只能是我的。”
“尉迟重光,你未免太把我们不放在眼里了。”便有人忍无可忍,率先出手。
此人用的是一对重锤,举重若轻,却有千万之均,只一脚便踏破了高台,轰然?一声巨响。
另有几人朝尉迟重光袭来,刀枪剑雨劈头盖脸,简直是无处可避。
尉迟重光退到绮月的身前,他?长剑所指之处,将人逼退,却又有人从另一侧威逼上来。
“当啷”一声巨响,尉迟重光回眸一看,只见聂晴云不知何时站在另一边。
“别看我。”她冷斥一声,“她可是我最重要的砝码。”
尉迟重光抬手勉力挡住重击,眼下的人数实在是太多,纵然?他?有三头六臂,也护不住绮月的周全。
当下便有一剑划伤了他?的腰间,他?却不管不顾,只去挡另一边朝绮月攻来的攻击。
绮月其实并没有昏厥,此时她见状,亦是不懂。
为什?么?尉迟重光要如此护着自?己?……就算是为了舍身蛊,可他?这副不管不顾的拼命模样,连自?己?的伤都不顾了。
聂晴云也深觉奇怪,可她并不能分?心?,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围攻上来,她焦虑地频频注意身后城中的动静,只期盼他?们尽快赶到。
“重光,苦海无涯,回头是岸。”阿难一袭纯白僧袍,须发全白,却生出几分?仙风道骨的风骨来。
他?垂眸,仿佛是不忍再看,只声色平淡,恍若劝诫。
尉迟重光看着阿难的模样,忽然?心?中生出一股凉意来。一直以来,阿难与月氏世代交好,更是老月氏王的挚友和救命恩人,也正是他?说出舍身蛊的下落。
他?一直以为阿难总有所图,可如今舍身蛊当前,西疆三十六城首脑皆在局中。
他?的眼中却没有半点感情,反而在这平静深处,仿佛隐隐透出几点兴奋的情绪来。
兴奋?
尉迟重光意识到自?己?想到了这个词,有些?感到怪异。
圣僧阿难,在兴奋什?么?呢?
可如今的他?却已无心?再想了。月氏的黑甲军与其余三十三城的军队反目厮杀,归无城前,已然?是一派混乱,血流成河了。
“咳咳。”聂晴云轻咳几声,口中啐了一口鲜血来,“我是个医者,今日竟然?改行当了回屠夫。”
她不慎受一重击,不免后退一步,就要摔倒在地。
霎时忽然?有一双手,扶住了聂晴云的后腰。她抬眸一看,便见到绮月身边那名?叫景儿的女子,精致而美丽的下颌。
“嘶——真?重。”景儿眉头登时皱紧,抱怨了一声。
聂晴云却是长舒一口气,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你们终于来了,我可真?的是演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