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还能陪伴在你的身边,我纵死,已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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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快马加鞭,可弥城与归无确实相隔甚远,也足足过了八、九日才到达归无。
在靠近归无郊区的时候,绮月和玄素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遍地都是死尸与浮漂,面黄肌瘦的人们犹如幽魂一般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行走在路上,有些稍微面色好些的,却也是脸色蜡黄,警惕地抱着自己?的包袱。
“怎么会变成?这样……”绮月仿佛又看到了之前的弥城,“这里毕竟还是归无的地界。”
“归无的地界又怎么了。”玄素还没?答话,便有边上的男子阴阳怪气地道,“看二位的样子,是外头来的吧?现在月氏在和归无打仗,商人们都跑光了,城主自顾不暇,连城里都谈不上温饱,哪里还顾得上我们。”
那男子身材健硕,脸色倒是没?有其他人那么糟糕,看起来仗着自己?有一副不错的身子骨,日子倒是过得还行。
他打量着绮月的眼神中流露出贪婪的意味,说着便朝绮月伸出手来,“这小妮子长得不错……”
“叮铃铛。”
玄素只听到一阵清灵如水的铃铛声,紧接着女子一抬手腕,袖中飞出一道白色丝线,灵活如蛇身般盘上了男子的脖子。
“如果实在是想死,你大可以继续说。”绮月冷声道。
那男子的脸色吓得惨白,继而便是一阵腥臊难闻的气味,让绮月皱起眉头。
周围围着不少人,但纷纷看过来,却无一人想出手或者出声的。
看来这男子平日里仗着自己?的力气,得罪了不少人,如今竟是一个?帮他的也没?有。
见他如此怂,又半点武功没?有的样子,绮月也就懒了心?思,只将他往边上一甩。
丝线脱出,男子的身躯却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撞在边上的树桩之上。他闷哼一声,看起来伤的不轻,没?个?百八十天?是养不好了。
“走吧,我们先进城里去。”绮月道,说着就抬脚往前去。
她走出几步,半天?也没?见人跟上来,转身一看竟见玄素怎么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玄素?你怎么了?”
绮月的声音让玄素回过神来,“没?事……”他快步跟了上来,“如今我看现在遍地尸体?,若是不及时处理,恐要生出疫情。”
“你说的不错。”绮月也是脸色一沉,若是归无闹起疫情,那对于?眼下的情况来说,简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不过恐怕聂城主现在也是自顾不暇,不然?她定不会忽视这一点。”绮月道,“看来前方的战事,恐怕不妙。”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对归无的担忧。
“我们要尽快了。”绮月翻身上马。
玄素也跨步上马,紧随其后?。他心?中想起方才的事情,没?有忽略掉刚才绮月动手时候的铃铛声。
那声音实在是太过特殊……“你刚才那个?是……”玄素跟在她的身边。
“是我从小枝那拿的缝衣线。”绮月想也不想地道,“我现在的武功,已不需要弱水丝那种东西?了,任何东西?在我手中,都可成?为杀人的利器。”
“不是……”玄素的耳根有些泛红,“我是问?你那个?铃铛。”
他忍不住看着身侧的女子,她本就天?生肌肤雪白得近乎于?透明?,因而那逐渐蔓延到面颊的绯红,越发?得引人入胜。
“嗯……”绮月低声应道,“就是你送我的那个?,水音铃。”
靠近归无的城区,虽然?情况倒是好了许多,但是百姓们脸上的焦虑感却更加显而易见。
归无的兵力与月氏想必,简直无异于?以卵击石,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情。
“你们是什么人?”
二人刚到归无的城门前,便被人拦下了,“归无城已关闭,如无归无令牌,不可进城!”
“我们不是商客。”绮月着急地道,心?中正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正在此时,遥遥便听到里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邢二!”绮月眼睛一亮,向里头军人打扮的人招了招手道。
“绮月小姐?……大人!”邢二闻声回过头来,竟见到绮月与玄素两人,当下简直是又惊又喜,便上前来相迎。
门前守卫自然?不敢再拦,两人当下便牵着马进到城中。
“我们听闻归无出事,特意赶过来的。”玄素沉声道,“不知聂城主眼下如何了?”
“且跟我来先回府吧。”邢二苦笑?道,“如今城主大人正在出霞关,不能及时相见,若是知道二位来了,不知要多么欢喜呢。”
上一次与邢二一同进城之时,归无的街道整洁干净,商业繁茂,孩子们的嬉闹声,商贩们的叫卖声传入耳中。而如今,却已然?是如死一般的沉寂,以及路边偶尔几个?唉声叹气的百姓。
绮月向玄素看去,正撞上他看过来的凝重目光。
“带我们去出霞关。”二人同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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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氏与归无焦灼了半月,虽兵力优于?归无,但面对归无的誓死力战,始终没?能攻破出霞关。
“以月氏与我城的兵力来看,破关眼下只是时间问?题了。”归无军师是个?年轻的男子,亦是聂家门下士,对站在高处的青衫女子道。
“能支撑到现在,大家已经是竭尽全力。”聂晴云负手道,“让军医把伤员都好好医治,重伤的便送到后?方去吧。”
军师却面露为难,“可将士们,都不想离开出霞关……”
归霞关已然?是归无最?后?的一道防线,若是破关,归无就只能沦为任由月氏宰割的鱼肉,再无还手之地。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双方的拼死搏斗因此也进入了白热化。
“如今怎么样了?”聂晴云问?道。
“我们的主将接连受损,恐怕是……”军师不敢再说,只是长叹一声。
聂晴云又如何不知道,只是若是归无沦陷,依照月氏的脾气,归无的下场,她几乎不敢去想。
“大人,如今虽尚还有一丝再战之力,但军心?不稳,士气亦是受到重挫,我们不如……”军师小心?翼翼地道。
“归无绝不归降。”聂晴云厉声道,“拿我聂家的战甲来!”
“大人不可……”军师轰然?跪在地上。
“等?等?!那是什么?”聂晴云一直注视下下方战场上的战况,却忽见原本步步败退的归无军中,忽然?突出了一个?尖刺。
那尖刺逐渐深入,宛如一柄尖刀,破开一道道防线,狠狠地扎进了敌人最?核心?的位置。
战场之上,归无将士颓然?面对无望的战局,已是精疲力尽。
看着一个?个?战友同僚死在敌人的刀下,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们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一名战士的刀已经被斩断,他死死地攥着手中残余的刀柄,心?中满是绝望。
“叮铃铛。”
那是什么声音?清灵若水,却又如此通透,难道是死亡前才能听到的佛国?圣音吗……
“咣!”
金属与金属重重撞击的声响将他从失魂落魄中生生震醒。那将士抬起头来,只见一柄长刀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为他挡下敌方劈下的战刀,犹如天?降。
“愣在那做什么,还不跑?”
长刀竖直落地,刀尖钉入地面。上头有一玄衣女子,脚尖稳稳地踩在那刀柄之上,俯望着他。
“仙、仙人临世……”
那将士已全然?看呆,脚下一软,跪在地上。
一根白色的丝线从她的袖中伸出,尾端已被染成?了鲜红的颜色。以她为中心?的一圈,遍地都是月氏军的尸骸。
“他们的将领在哪里?”绮月见那将士死里逃生,目光混沌,便索性张口问?他。
好在这人脑子算是没?坏,一伸手为她指了方向。
绮月远远看去,果然?见月氏军中,有一身穿黑甲之人,全身铠甲护体?,在右翼的位置挥舞手中重剑。
剑起剑落,便是无数的归无亡魂。
“呼——”绮月长舒一口气,“没?想到,竟然?是你。月氏还真是无人可用了。”
刹那间,无数白色的丝线从她的袖中蜂拥而出,腕间铃声如歌。
绮月的眼中,只有目标一人,月氏老将,霍聪。
昔年征讨西?凉,便是此人带兵为将,也正是他将自己?与母亲押送到月都!
绮月至死不能忘!
作者有话要说:将士:是死亡前才能听到的佛国圣音吗……
玄素看了看送给绮月的水音铃,沉默:这咋解释呢?其实挂在寺里用也不是不可以……
最后一个地图了姑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