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阮文举连声道,“就说明蕙同阿奚两小无猜,已经论及婚嫁了吧。”
“行,”阮明姝点点头,“爹,我回?家这件事,您千万别?对旁人?说了,尤其?是秦夫人?那边,女儿怕惹上麻烦。”
阮文举叹了口气?:“爹知道了。”
“女儿想去吴州一?趟,一?来为了生意,二来为了红绫,这点呆会同你?细说。顺便也是去避避风头,女儿想着,京城多事,最好能在?别?处置办些产业,日后也能有个?躲闪。”阮明姝正好就此机会,同阮文举说了打算。
阮文举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生得?姝色非常,必然会引来狂徒觊觎,他如今也不那么相信公道王法了,不由点头道:“姝儿说得?是,你?放心去,不过要注意安全,把赵奚带上。”
“嗯,女儿知道。这次去也想挑几个?年纪小些的男女娃娃。自家养大,才能放心。外面买现成的,总觉不安。”阮明姝见父亲不阻拦,舒了口气?。
“其?实.......”阮文举微微侧过身,望向屋外明月,神情寂寥落寞,“其?实爹觉得?,京城也无趣得?很,翰林院也非士子圣地。等过段日子,爹考核过了、吏部擢官,爹想自请外放,去小地方当个?县令,真正为百姓做点事。”
阮明姝惊讶望着他,不解道:“爹你?怎么突然......大家都挤破脑袋想留在?翰林院,爹怎么反升起外放的心思了?”
正因为真正踏入宫门,见到他心中无比尊崇的圣明天子,才会失望,才会怀疑啊。
阮文举到底没说出来,其?实他心里也乱糟糟的,打不定主意。
“姝儿早些休息吧。”他最后对女儿这样说,清瘦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阮明姝这才发现,自己?爹爹不知何?时,微微有了老态。
*
明月如轮,繁星棋布。
高台上夜风阵阵,吹得?“陆”字旗帜猎猎作响。
陆君潜登台俯瞰,肃穆壮阔的雍城笼罩在?安宁夜色中,它远不如京城繁华喧闹,除却?特许的几处夜市,其?余处皆是户门紧闭,坊街宵禁。
但它有它的独特之处,坚固、富足、沉稳、奋进,让陆君潜为之魂牵,为之骄傲。
算起来,自出生起,陆君潜呆在?京城的时间更多些,可他却?从未把那里当成故乡。幼时,京城对他来说是囚笼;如今,则是刀尖舔血的斗兽场。当他躺在?帝京大宅的床榻时,时常会梦到在?秦州的日子。他没在?秦州长大,也不会说秦州土话,反倒带点京城口音,却?与?这儿的兄弟,这儿的泥土融在?一?起。
但今日,陆大将军回?到阔别?已久的故土,举头遥望,心中惦念的人?却?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他穿着轻甲,抬臂时忍不住摸了摸护腕。这是阮明姝替他缝的,一?针针,细密精巧。他昨日卸下把玩时,才发现里面还绣了朵红瓣金蕊的小花。
陆君潜微微出神。月光下,冷硬的眉眼似有几分温柔。
前几日,他刚到秦州便写了封家书,叫人?快马送回?京城。家书报平安,自然要送给祖母。可他没忍住,又附上封单独写给阮明姝的。算算日子,她们的回?信应该快到了。
一?阵革甲晃动之声,台上卫戍的哨兵纷纷行礼。
陆君潜回?首望去,来人?是他的族侄陆速。环甲加身,威猛精壮。
“叔,你?在?这撘呢。”陆速瞧见他,肃穆的脸上露出笑?来,两排牙白得?发亮。
虽被叫一?声“叔叔”,其?实陆君潜比他还小几岁,两人?更像是兄弟。
“明日就出发?”陆君潜问。
“是啊,来跟叔道个?别?,”陆速笑?起来有点憨气?,全然不像西军第一?猛将。
陆君潜拍拍他,一?时说不出太多,只觉此时再讲关怀不舍之语都太矫情。
又哪里需要他说呢,陆速懂他。
“请世子放心,定不辱使命。”陆速敛了笑?容,坚毅的面容尽是肃重,他握拳锤了锤自己?胸膛。
护心镜发出“铿、铿”两声,令人?安心。
陆君潜心中亦涌出豪情:“好!”
宁向边庭苦,纵死不相负。
“蜀兵骁勇,尤善山林作战,切不可轻敌。”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叮嘱道。
“知晓!耳朵磨出茧。”陆速笑?了,“王爷找您呢,叔叔快去吧。”
“哦,这么晚叫我?”陆君潜大概猜到父亲找他何?事了。
“是啊。”陆速说着,促狭一?笑?,“我们都等着喝叔的喜酒呢!侄儿家娃都十四了,叔你?得?加把劲。”
“鹤唳都十四了?”陆君潜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问了句。
“是啊,”陆速一?摊手,“臭小子还吵着要见你?,我说您才没空见毛都没齐的狗崽子,叫他滚去大营了。”
“这次就要带上他?”
“那说的,多好的机会。整日小打小闹见不了真阵势,这次可不得?带他历练历练!”陆速语气?满满自豪,“我家这混小子,别?看长得?娘兮兮,拿起刀来那真的随他老子我......”
“不娘,是俊。”陆君潜纠正道,“你?记着,入蜀后叫他注意仪表,纳降时把那副光明甲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