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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了。

尤拉本来打算大少爷不回应,就丢开他自己跑路的,现在不得不把他这个麻烦揽到头上。

她烦躁的挠乱他的头发:“算了,等晚上再说。”

大约她的表现真的万里挑一,尤拉当天就被批准参加晚上的治疗。

301-009蒙上尤拉的眼睛,让她坐到轮椅上,带她走过七扭八拐的走廊,转得她都想吐了,才抵达目的地。

也不知道治疗地点有什么好保密的,非要用这种老土的方式。

尤拉白着脸,强忍住胃部的不适,听到一声“到了”,眼罩也没被摘下。

周围静悄悄的,尤拉支棱起耳朵,只听到的轮椅滚动的声音。

“大家晚上好。”

尤拉下意识缩缩脖子。

倒不是说这个声音有多恐怖——实际上这个声音听起来很舒服,轻轻的,柔柔的,压低了嗓音,舒服到像在听ASMR。问题是这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宛如在人耳边说悄悄话,她感觉很不自在。

“话不多说,让我们继续治疗。”

“我们都知道,作为单独的个体,在芸芸众生中,就好似一滴水与大海的关系。”

“但我们作为众生中的一滴水,和其他人的关系,并不像水滴那样能完美的融入大海。我们可以通过言语、行为等精神与肉.体的交流,拉进彼此之间的关系,但永远不可能只通过这些交流,彼此不分的成为一个里里外外不分你我的整体。”

“为什么?因为我们的大脑。”

讲得好!

尤拉在内心给人鼓掌,简直梦回高中下午的数学课堂,一个字——困!

“我们的大脑,就是一座座孤岛,盛满我们的思想,让我们四处漂泊、流浪。”

“即便我们能认同某一种观点,我们可以拥有同一种喜好,甚至有着共同目标的乌合之众,我们的身体彼此相依,但我们大脑里的思绪,依然各不尽相同。”

有点意思,但是这和今天上午的睡疗有个毛线关系。

尤拉困了,尤拉想睡觉,但尤拉还没分辨出哪个病友是大少爷。

随便猜猜的话,感觉是左手边这位,因为她莫名能分辨出他身上的味道——就是每个人和每个人身上都不一样的那种味道,不香不臭。

“不过,我们已经找到可以让彼此紧紧相依的方法,从此以后,我们的大脑不再孤单,我们将凝聚为一片汪洋,我们会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我们,无所不能。”

说到最后,这个声音终于显露出几分急切,和满满的向往与引.诱。

尤拉:“……”

淦!邪.教啊!她绝对要逃出去报.警!

不知道有没有和她同样想法的人,她可是听到好几个人的呼吸声粗重了一瞬间,感觉不是很妙。

尤拉想到大少爷,估计由于大少爷身体残疾,家里扔这儿,他自知自己入了贼窝,却没办法逃跑,只能向她求救。害,这不就和倒霉入了传销,想跑也跑不掉一样吗?

得跑,赶紧跑,这里情况这么复杂,也顾不上什么计划不计划的,只要跑掉,万事大吉。尤拉彻底下定决心,今晚就行动!

“现在,大家闭上两只眼睛。合上你的眼皮,你看到了什么?是黑暗。”

“当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一只眼睛看得到,一只眼睛什么也看不到,或者说,这只闭上的眼睛,被剥夺了‘看’的能力。它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看不到,视野是虚无的。”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在闭上两只眼睛的时候,视野也是虚无的。”

觉得这不行、这不对,但好奇心很旺盛忍不住跟着偷偷做的尤拉:“……”

生气!什么破烂忽悠,她俩眼一闭还全是黑!

但在场的人,除了尤拉,似乎都做到了这点。

“在这片虚无中,不要害怕,我们的信念就是我们的锚,信念越强,锚点越牢。”

“想!快想!我们作为水滴,要到那片海洋去!不要挣开眼睛看到黑暗,我们要做的是冲破这片虚无!”

听起来战况很激烈,但没办法入戏、无所事事的尤拉:“……”

困了,告辞,真的睡了。

“想想那片海,我们要清醒的抵达的那片海,我们所有人融合在一起,所有思维思绪思想像网一样,紧密相织(知)的那片海。”

“只有在那片海里,我们才能用足够强烈的意志,去呼唤我们的神明,请它赐下荣光……”

声音越说越慢,语气里的失落掩都掩不住,显然,他们失败了。

“我们失败了。”这个声音最终宣布,“但我们还有以后,我们拥有今后的日日夜夜,我们的机会只多不少,我们终将成功。”

开完动员大会,沉默两秒后,那个声音恢复成原先最初的模样,继续说:“现在,大家都收拾好心情,闭上眼睛,睡吧。让我们在睡梦中,前往梦与醒的交界,沉进那片海洋,享受放松与愉悦。也许,凭借本能,我们会在这片海洋中彼此相遇。”

“睡吧,下沉,下沉,沉到思绪的海面之下,沉到无光的黑暗深渊,沉到神明存在的那里——”

尤拉睡了。

没来得急吐槽这根本不靠谱的治疗,在一声声轻轻的哄诱中睡着了。

怪她,即便上午睡过回笼觉,中午例行午睡过,到了晚上的定点美容觉时间,她依然能酣然入睡。

尤拉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病房。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眼睛上的眼罩早已摘掉,房间里依然一片漆黑。

毕竟白天睡得太多,生物钟也抵不过过于充实的精神和精力。

尤拉侧起身,往窗户外看了一会儿,装作半夜醒来,懵懂出神的模样,一双耳朵却仔细听着楼道里的动静。

她不知道现在几点,夏日的天边还是黑色,一点也没有变亮的征兆,想来距离日出还早。

是个机会。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尤拉站起来,偷偷摸到门边,小心翼翼的尝试悄无声息的开锁。

昨天早上醒来以后她就注意过,除了早上301-009来叫门起床的时候,其余时间走廊都是静悄悄的,这代表很大概率上,夜间的医院没有夜巡和查房。

不过这从侧面说明了一些消息。

能让宛如邪.教大本营的医院,放心不夜巡、不查房,证明要么病人们都被用了药,只得安眠,要么整个医院上上下下一条心,不会有人半夜搞事。

尤拉衷心希望不是后者。

她祈祷着,从电影里学到的撬锁没用上,直接拉下把手,打开了门。

……连病房的门都不给她,要么心大,要么是肆无忌惮,不害怕、不担心她能做出不利于医院的事。

根据墨菲定律,人越担心害怕的事越会发生,尤拉蹑手蹑脚的关好门,心知,绝对是这些人在小看她。不过这种轻视,正好是她想要的。

她挺直腰板,大步流星的走到大少爷房门前,把手覆到门把手上,悄悄打开门。

没错,她宁可牺牲自己的名声,让众人觉得她是一个半夜偷袭帅哥的恋爱脑、老色鬼、大花痴,也要掩盖住自己真实的意愿——带人逃跑。

“宝贝儿,我来了,想我没?”

尤拉故意半掩住门,撩撩头发,噘噘唇,左摇右摆的扭胯,做出一副无脑轻浮的模样,但凡让人瞧见,都会让人觉得她本.色如此。

为了逃离疯人院,她真是一点形象也不要了。

大少爷:“……”

他依然呆呆的,只在尤拉撩头发的时候,多看了看她的耳垂,完全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尤拉:“……”

她莫名感觉自己被骗了,说不定在她问问题的时候,大少爷眨的那两下眼睛,说不定是个意外呢——比如,大少爷刚好觉得眼睛痒,一类的。

想抛下人跑路。

“怎么样,要和我一起出去玩玩吗?”尤拉一只手摁住大少爷的肩膀,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要把他往轮椅上带。

如果不是场景不对,她完全表现得就像一个半夜搭讪弱势群体的猥琐混球。

实际上也差不多。

大少爷被她半强迫的挪到轮椅上,尤拉心想大半夜的,气温比白天低,俩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出去,恐怕要着凉。

她干脆自己坐到大少爷的腿上,把他当椅子靠,再拿毛毯裹住两个人的身躯,只露出双肩在地板上滑行。

从远处看,他俩的轮椅叠叠乐,宛如一个长了两个脑袋的臃肿怪物,走路没声不说,速度还贼快,乍一看十分吓人。

“去外面耍,今夜月色很美。”她目视前方,随口扯谎说道。

尤拉坐在大少爷身上,好像天生就应该镶嵌在他的怀里似的,她总感觉很熟悉,好像自己这么干了很多次,以至于生成习惯,内心没有一丝戒备。

按理说,哪怕对方是个手脚不能动的残疾人,她也不能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放心到这种程度……

想不通,她干脆不再用这种小事,为难自己需要快速思考逃生路线的脑子。

中午那会儿,借着冬青球的掩护,尤拉已经完全打量过围墙的情况。

如果大少爷不残疾,他俩互相踩踩肩膀,努把力,说不定还能翻出去。可惜大少爷残疾,站不起来,逃生难度直线上升。

不过,她有一个天才想法。

自己没生过孩子,却见过别的妈妈带小孩,尤拉准备把大少爷绑到背上,顺着她拿出来的毛毯,当成逃生绳跑出去。

为了省劲和方便接下来爬墙的动作,她用毛毯裹住大少爷后背,像在背什么沉重无比的巨大水缸一样,做出预备动作。

大少爷坐在轮椅上的时候不明显,可是在她背上,却彰显出出人意料的重量。

尤拉两条胳膊死死扣着他的腿窝,上半身前倾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程度,大少爷才稳稳覆在她的背上,两条长腿还意外的长,脚尖垂垂,频繁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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