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燕思如坐针毡,两腿绷得笔直,不敢有松懈。
乞丐愈发起?劲:“这城外头?还?真有!”
他倏然顿住,鼻子?猛地吸了两吸,漆黑的脸上两只眼睛瞪圆:“闻到了吗?你?们闻到了吗?”
卫燕思仰头?,学着他吸鼻子?,空气中竟然真的有味道,是淡淡的……肉香味。
不可能啊!
她在宫里尝过天底下所有的山珍海味,从没闻见过如此独特的肉香,浓郁醇厚,又似酒般甘甜,在口齿中漫溢,回味无穷。
“香味好奇特。”卫燕思道,
曲今影抬手往南边一指:“是从后院传来的。”
“有肉吃啦,又有肉吃啦!”乞丐扔开拐杖,大笑着往后院跑,像个疯子?。
曲今影下意识的靠近卫燕思,低声道:“我们一并去吗?”
“嗯。”
春来接下卫燕思手中的火把,重新领路,朝后院走着。
肉香味渐渐变浓,走到后院门口,她们一颗心全然悬了起?来。
三人?紧挨着,并排站在门前,只见院子?里生起?一口大锅,底下放着燃烧的干草和柴火。锅里的水煮开了,噗噗一阵乱响。
春来的火把往下移,照见地上有数滩血迹,或连成线状,或散落成点状……。
卫燕思指着一滩血,示意春来将?火把照得近些。
橘黄的光照在血上,折射出炫目的光泽,似要?像把血煮沸,卫燕思不知怎的,感觉这些血尚且热着。
她的呼吸紧在喉咙里,呼不出也喘不上,脸颊憋得发烫。
曲今影见状,一只手贴上她背心,由上往一遍遍替她顺气,迭声道:“我们还?是走吧。”
既然来了,哪有走的道理。
卫燕思不肯听,伸出手向春来讨回了火把。
“阿思,我们走吧!”曲今影还?在劝,她猜到锅里煮着什么了。
卫燕思抬脚跨过门槛,脚步开始很轻,像是怕打扰到某种东西,之?后大喘两口气,闻到了夹在肉香中的血腥味,脚步变得沉重。
她走向那口大锅,锅前里里外外围着三层人?,俱都不管不顾的将?手探进煮沸的肉汤中,挣抢出一块肉来,放到嘴边,近乎发狂的啃食。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好多天没吃到肉了。”
“我快要?饿死了。”
“……”
卫燕思直冒冷汗,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沿着眉骨往下淌,直淌进心底,淌进骨髓……
整个人?突然失去力气,像是了大病一场。
她在疯狂的人?群中找到了那个乞丐,其?正将?老大一块肉放进破碗中,蹲在锅边美滋滋的吸着碗缝流出的汤汁。
“你?在……吃什么?”卫燕思双目赤红。
“肉啊!”乞丐举起?破碗,怕被她抢走一般,又迅速收回去。
“什么……肉?”
乞丐狼吞虎咽,肉吃个精光,半跪起?身子?,一手搭在锅沿边,用破碗在汤里捞肉渣。
无形间,仿佛有一只大掌攥住卫燕思的胃,肚子?在急剧收缩,她转过身,捂住肚子?干呕。
曲今影扑上来,半抱住她:“阿思,我们走!”
心爱之?人?的怀抱柔软温暖,带有独特的茉莉花与薄荷的香气,驱散世?间一残酷,传递以无限力量。
卫燕思好受了些,扶着柱子?,勉强挺直腰背,再然后就是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
卫燕思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被人?拿刀砍断了手脚,丢进一口大锅。
锅里的水起?先?是凉的,后来变热了,再后来变得滚烫。
她浑身很疼,挣扎着,惨叫着,祈求着,流干了眼泪,哭哑了嗓子?。
绝望时有人?将?她从锅里捞了出来,等她再睁开眼,面前站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生得极好看,眼眸漆黑,眉梢微扬,笑起?时,面庞舒畅,有如菩萨般圣洁,定是个温和的性子?。
而她则成了一个小孩,小小的手,短短的腿。
“阿思乖。”女人?弯下腰,摸摸她的头?。
卫燕思问:“你?是谁?”
女人?抱她进怀里,带她上了一座很高很高的楼阁,入目的景致变得开阔,近处的街道人?来人?往,远处山水朦胧暧昧。
“阿思,看见了吗?”
“这是你?的子?民?,你?要?保护他们。”
卫燕思仍然固执的问:“你?是谁?”
“我是娘亲啊。”女人?刮她的鼻子?,宠溺道。
“不不不,我有娘亲,在宫里,在慈宁殿。”
女人?点头?:“你?要?好好照顾她。”
“不,是她照顾我,我是小娃娃,需要?她照顾。”
“那你?就快快长大。”
梦到这里,卫燕思便醒了,慢悠悠的睁开眼皮,入目是熟悉的车顶,耳畔是熟悉的车轮声。
“阿思!”
是曲今影在唤她。
卫燕思扭头?:“我睡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