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云书一听这话,哭得更凶了,声音呜咽着,“不是的,不是的,你是最好的爸爸,世界上最好最好的。是我没有福气……”说到这里,哭得打了个?嗝,“是我没有福气,做你的女儿。”
邹平章听到这里,轻轻推开她,蹙着眉头抱怨道:“宝儿,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你永远是我邹平章的宝贝女儿,永远都?是。”
邹云书吸了吸鼻子,抬手擦眼?泪,稍稍正色,摇头,“不,爸爸,我下?午说的,都?是真?的。你还是要找姑父问问鉴定?的事。”
邹平章顿了顿,到底叹口气,“好,好。你既然这样坚持,验验就验验,不然你总也这么闹。”说着,转身,看向方进,“就是要麻烦阿进了。”
方进从她的卧室门打开起,眼?睛就在女孩的脸上移不开了。
此刻,他正愣愣地看着邹云书红红的眼?睛、红红的鼻头,心里像有蚂蚁在爬,多想上前抚干她的眼?泪,可她,一眼?都?没有看向他。
邹平章跟他说话,她便微微侧过头去,轻拭眼?角。
方进抿抿唇,勉强笑笑,“没有。”说着,当着邹平章的面,直直地望向邹云书,“只要云儿开心就好。”
话里带着讨好的意味,想换得他心里、眼?里的女孩再看他一眼?。可却眼?见着,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再也控制不住眼?眶里的热意,心头悔意翻涌得他甚至产生了呕吐感。
着了什么魔呢?为什么会跟她那样说话?
方进回忆着这玄幻的一下?午,他当时?就站在一边,像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一样,听着她和她的爸爸讨论着他的“身世”。
她说的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他其实一点也不信。
可他却敏锐地发现了,那些他并不在意的虚假信息里,其实也有真?实。
比如?她的坚信、以及她因为坚信,而做出的种种奇怪举动?。
他后来?就没再听了,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受控制地回忆着从在青城第一次见到她之后,与她在一起经历的一切。
可悲的是,他发现在知道了她坚信的所谓“真?相”后,那些曾经觉得不明所以的事,她的靠近、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讨好,这才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是因为,全都?是因为,他是“邹家?的儿子”吗?
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愤懑感充斥了他的脑海、他的四肢百骸。
为了纾解胸口那仿佛永远化?解不掉的郁结,他放任自己由着性?子对她以那样的姿态,说了那样的话。
当见到她在听完他的话之后,瞳孔突然放大,眼?睛也随之变得通红的一瞬间,胸口的那一口气是舒出去了,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心脏直线下?坠,胸口变得空空荡荡,无依无着。
还没等他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眼?前也变得空空荡荡了,只有关门的回声仿佛还在回响。
他木然转身,看着紧闭的门,在脑子里还一片空白的时?候,心口便急跳起来?。
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直到三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他跟前推了推他,他才回过神来?。
听到她问,“大小姐怎么了?我都?吓懵了。”
方进颤抖着声音开口,“我刚刚……说了些什么?”没有等人回答,像是自言自语。说完,他蹲下?身子,抱头,把脸埋在膝盖上,仿佛想把自己缩进壳里。
……
邹云书能?感觉到,方进的视线一直黏在她的身上。可她真?的不想跟他对视。
看到他,她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他挂着嘲讽笑意的那张脸,挥之不去,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鄙夷,那是她不能?承受之重。
邹平章感觉到两个?孩子之间有莫名的气息涌动?,他以为是因为这突然变得尴尬的关系。
摸了摸邹云书微低着的头,他柔声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既然你做了这样的梦,也都?是缘法,不论怎么样,往后阿进我也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
邹云书却猛然抬起头,“不,他本来?就是你的孩子,他才是该得到这一切的人,是我……是我……”
说到这里,微微哽咽,说不下?去了。
过了片刻,她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转头,看向方进的方向,没想到一下?子就撞进了他的眼?眸里。
眼?睫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她握了握拳头,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
有些话,也许无用,可她必须要说清楚。
“我不是想继续占着你的爸爸、你的家?,我只是,不想被带回秀水村。”说着说着,眼?框里再次蓄满了泪,她仰了仰头,才继续道:“那个?女人当年把我扔掉的时?候起,就不配做人母亲了。”
说到这里,自嘲一笑,“我是有私心。我不想回去,不想吃苦,也不想一辈子被毁掉。我需要时?间,做一些准备。当初想跟你做朋友,是因为这样的话,也许等到说穿的那一天,你和你的亲人可以帮帮我,让我可以继续留在青城完成学业。”
“这就是我全部的私心。我承认我并不磊落,可我也从没想过要靠着……靠着跟你交朋友留在这个?家?里,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