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地牢里,昏黄的烛灯高悬于墙壁之上,明暗不定。
每走一步石阶都能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不远处的审讯室传来男子惊恐痛苦的嘶喊声。
渐渐的,这声音弱下来,只剩下低低的求饶声。
审讯室里,傅谌单手负立,一身玄色锦衣,面色冷淡地看着前方。
黎君竹手中拿着烙铁,缓步上前,眼瞧着那火红的烙铁就要印上胸膛,绑在铁架上的人吓得恐惧出声:“我招!我招!”
烙铁停在离男子胸口一寸的位置,热度仿佛能透过衣裳烫伤皮肤。
方清寒深吸一口气,老老实实地交代:“黎伯父知道的,先前我欠了一大笔钱,险些连累家里的生意。”
黎君竹听着那一声“伯父”不为所动。
铜州城多得是花花公子。
方清寒作为方家嫡孙,被祖父祖母宠溺着长大,不学无术,整日里流连烟花之地,进出赌坊。
黎君竹原本和方父有些交情,两家亦有来往。
偶然一次,方清寒在黎家后院见到黎姝。
他一眼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失神伫立。
回家后,他便求着父母来提亲。
方母见他愿意成婚自是高兴,纵使不满黎姝一个痴傻之人,还是上门提亲。
方母自觉黎姝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儿子,言语间虽客气,但阮氏还是听出了端倪。
黎君竹午后回来听说这桩事,当即约了方父见面。也不知二人说了什么,自此方黎两家的情分便浅了。
事情若到此为止,黎君竹最多不过厌恶方家人。
可偏偏方清寒不识趣。
半年前那次黎姝走丢,他在街上偶然瞧见,欲行不轨。幸而祝嘉筠出手相帮,才免了一场噩梦。
这件事过后,黎君竹断了和方家所有生意往来。
黎君竹在生意场上自有其地位,他虽什么都没说,但见风使舵的人多了去了。
方家的生意愈加不如从前。
方清寒不改本性,沉迷声色场所,终欠下巨额赌款。
方家为了还钱险些掏空家底,本会就此落败,谁成想忽有一日,方清寒所有的欠款都还上了。
“那人帮我还了钱,要我帮他做事。来往许多信件都藏在城外废弃的旧宅。此次找杀手亦是他吩咐的。我什么都没做,真正想杀伯父的是那个人,不是我。黎伯父,你就饶了我吧,饶了我……”方清寒哭得涕泗横流。
黎君竹漠然地看着他,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道:“不知令侄是否还记得自己是如何欠下那笔赌款的?”
方清寒被问得一怔,他思索了许久,猛地抬头看向黎君竹:“是你,是……啊!”
烧红的烙铁毫不留情的印在方清寒的胸膛上,他再无开口质问的力气。
黎君竹用力按着烙铁,看着方清寒仿佛看着一个死人。
当初方母架不住儿子所求,设计黎姝走丢。
黎君竹虽没有将此事翻到明面上,但不代表他忘了。
高砚很快带人将废宅搜了个底朝天,带着几封信回来。
方清寒已经痛死过去。
黎君竹无意再管他,拆开一封信来看。
信封刚刚拆开,看到信上的字迹,黎君竹执信的手一颤。
傅谌接住掉落的信纸,内容朝下地递回给黎君竹:“伯父可是想到了什么?”
黎君竹不答,他接过信纸,又匆匆拆开剩下的几封信。
地牢里气氛压抑,良久,黎君竹捏着信纸笑出声来。
那笑声中藏着些别人不明白的情绪在内。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将信纸一一放回去。
“傅公子,我们先出去吧,我已经知道是何人所为。”
“好。”傅谌不多问,随黎君竹一道出了地牢。
至于方清寒,自食恶果,怨不得他人。
地牢外,夜幕沉沉。
黎君竹沉着脸翻身上马,他们正欲驾马,一个小厮急匆匆跑过来,拦在二人面前。
“老爷,不好了,姑娘那边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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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家后院,所有的奴仆皆跪在地上,雪婵和一小厮被押在最前面。
黎姝扶着阮氏坐下,柔声道:“阿娘坐在这里便可,接下来的事我处理。”
阮氏有些困惑地看着女儿。
丫鬟来报,说有人行刺黎姝时,她吓得魂不附体。
还未等她派人去问,黎姝先带着人过来,将宅子上下封锁,一一抽查下人,不想真的查出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厮。
黎姝让人把所有奴仆通通带到这片空地上,众人跪伏一旁,隐隐察觉到不对。
两条长凳放在后面,两个身形粗壮的仆役站在一旁,一人手持一条掌宽的板子。
黎姝缓缓落座,扫视全场的下人。
所有人都恨不得将头低得更低些,以免惹了主子不悦。
他们不明白,为何以前看起来和善温柔的大姑娘,此时一个眼神就能叫他们如芒在背。
“都抬头。”黎姝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