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的天气前?几日有些转暖,可不知为何,这两日又骤然下起雪来,倒是比前?些时候还冷了不少。
因着这个?原因,老太太的病情又开始反复起来,咳得愈发厉害,夜晚之时偶尔还会发起高热。
岑锦年心中担忧,总放心不下,加之裴舟被皇帝留宿在宫中,也不能归家?,索性留在了岑府,以便能时时照顾老太太。
因着这个?缘故,岑锦年也不回?华年院住了,就在瑞竹院的耳房歇下。
深夜,众人本都已熟睡。
可老太太忽然从梦中惊醒,剧烈咳了起来,岑锦年本就睡得极浅,乍然听见动静,便赶忙起了身,随意披了件厚外衫就往老太太屋中跑去?。
方一走进,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
行?至老太太床榻前?,只见老太太正靠在身后的床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上沁着汗,脸色也不大好。
岑锦年心中着急,但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坐到床沿上,便急忙伸手给她拍背,好让她能舒缓些。
过了好一会儿,老太太才缓了过来。
“祖母,您觉得如何了?可还好?”岑锦年拧着眉,焦急问道。
老太太朝她和蔼笑了笑:“我?无事,不必这般担忧,年纪大了,总会这也难受,那也不舒服。”
话落,她又难以忍耐地?咳了几声。
岑锦年不满地?瘪了瘪嘴,“您看看您,脸色都这般难看了,还说?没事。”
房妈妈此时端了药走进来,药上还冒着热气。
“我?来吧。”岑锦年伸手将药碗接过。
“好。”房妈妈见状,眼中更加欣慰,“小姐当真孝顺。”
岑锦年笑了笑,舀起一勺药,轻轻“呼”了起来,直到不烫了才给老太太喂去?。
老太太才喝了一口,整张脸便被苦得皱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抗拒。
“怎的这般苦?”
眼见着岑锦年又继续把药递过来,老太太下意识偏了偏头,不愿再喝。
“祖母。”岑锦年无奈喊道,“都说?良药苦口,不喝药病又怎么能好?”
老太太这两年愈来愈修身养性,性子不比以往严肃,反而愈发变得小孩子气起来。
岑锦年知她性子,只需多说?几句软话哄哄便好,见她还是不愿喝,不免开始同她软磨硬泡起来,当即软了声音,冲她柔柔道:
“祖母,您要是不喝药,那这病何时才能好啊?若是您一直好不了,那我?们该得多担心!我?们要是一直担忧着,就会食难咽,寝难安,您忍心看我?们这样吗?”
见她神色略有松动,岑锦年转了转思?绪,不禁又感叹起来,“更何况,祖母不还一直嚷嚷着说?要抱曾外孙吗?若是病没有好,将来又哪来的力气带小孩子呢?”
老太太一听,脸上立即泛起喜意,浑浊的目光骤然迸出几抹光亮,惊喜地?朝她肚子看去?:“你是说?,我?要当曾外祖母了?”
见她这般,岑锦年顿时变得哭笑不得起来,赶忙同她解释,“还没有。”
老太太的神色又顿时变得怏怏。
“不过,若是哪天我?有了身孕,祖母您身体又不好,那岂不是没有精力抱曾外孙?”
老太太凝神思?索一番,立马点了点头:“你说?得有理,我?这就把药给喝了。”
接着便见老太太都不用岑锦年催促,迅速把碗接过,一鼓作气便把药给喝完了。
岑锦年生怕她被呛到,着急出声:“您慢些。”
老太太将药喝完,又用了颗甜枣来压苦味,“这药当真是哭的很?。”
“药哪有不苦的。”
岑锦年接着便服侍老太太躺下,老太太瞧见岑锦年眼中泛着红血丝,不禁心疼出声:“你快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房妈妈她们守着便好,免得将身体熬坏。”
“不急。”岑锦年摇了摇头,“我?身体好着呢?祖母不用担心我?。”
想了想,不禁扬了扬唇,“若是祖母睡不着,那阿年便陪祖母聊聊天?”
“你呀,跟我?这老太婆有什么好聊的,日日守在我?身边,聊得还不够吗?”老太太嘴上虽嫌弃地?说?着,可脸上依旧难掩笑意。
“怎会?”岑锦年替她掖了掖被子,温柔笑道。
老太太同她闲聊了几句,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笑意突然变僵,思?虑几番,说?道:“年儿,祖母这几日不知怎的,总觉得心里闷得慌,好似要出什么大事一般。”
岑锦年听闻,笑意同样一顿,可不过一瞬,她便又再度笑了起来,“祖母,能出什么事呢?您可别自个?儿吓自个?儿!”
老太太见她似乎不甚在意,不免正色道:“你可别不把这事儿不放在心上,祖母这感觉,灵得很?!”
上一回?她有这种感觉时,还是老太爷去?世那阵子,只要回?想起来,老太太还是觉得后怕。
见她这般,岑锦年只得同样正色:“祖母放心吧,我?明白的。”
见岑锦年重视起来了,老太太又不停地?反复叮嘱,这才安了心。
*
老太太睡下后,岑锦年这才往外走去?。
只是刚一出门,便见柳元容的贴身丫鬟柳翠正站在走廊外,神色焦急地?等待着,完全不似往常的稳重。
岑锦年刚一出来,她便赶忙走上前?,朝她福了福身:“小姐。”
岑锦年见她这般,便知她有要事要禀,思?及老太太刚睡下,干脆把她带到了隔壁的耳房中,“柳姨跟我?来。”
一进房间,柳翠便迫不及待地?出声:“小姐容禀,许是出了大事,老爷方才突然便被召进了宫,老爷走前?,思?来想去?觉得不妥,便立马派奴婢过来通禀您,方才老太太还未歇下,奴婢便不敢进去?打扰。”
岑锦年见她这般着急,又不惜大半夜跑来告诉她,许是当真出了什么大事,心中骤然一慌。
忙问:“究竟出了何事?”
柳翠往四周看了看,虽说?现下只有她二人,可为了确保安全,还是附到了岑锦年耳旁:“据宫中人透露,皇上突然一病不起,至今未醒,而云谷国又忽然率了十万大军,兵临我?大周之境。”
“什么!”岑锦年眼中满是惊诧,脑海中如有风暴侵袭,一阵凌乱,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她虽有猜想过这两件事的发生,可从未想过这两件事会突然凑到一块儿,若当真如此,不止大周会不安宁,就连裴舟也得面对?多方势力的虎视眈眈。
岑锦年此刻只觉心中慌得不行?,然而越是这个?时候,她就越不能乱。
深吸几口冷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大脑在高速旋转,思?索几番,岑锦年便下了决定,眸中满是坚定和无畏,同柳翠吩咐:“此事事关?重大,决不能让旁人知晓,还请柳姨务必保密。”
柳翠是她娘亲的心腹,也是自小与她娘亲一块儿长大,为了她娘亲,柳翠甚至不愿嫁人,因而十分得岑家?人的看重。
柳翠自然知晓此事重大,她也深知此事的严重性,当即郑重道:“小姐放心,我?省得的。”
“嗯。”岑锦年想了想,又道:“阿娘可知晓此事?”
“并未。”柳翠摇了摇头,“老爷并未将夫人吵醒。”
“也好,既然这般,那阿娘她们也先瞒着,皇上病重之事决不能传出,此事的知情人愈少愈好,免得阿娘她们过于担忧。”
“嗯。”
岑锦年又继续吩咐:“劳烦柳姨现在去?命人安排马车,送我?回?府。”此时太孙府上必须得有个?主心骨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