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邺京下了三十多年来尤为罕见?的一场大雪。一夜之间气温骤降,大雪纷纷扬扬洒下来,将整个邺京覆上了厚厚的一片洁白。
晨光熹微之时?,整座城都还处于沉睡未醒之时?,唯有后宫粗使的太监侍女们早早起了身,清扫着路上的白雪,动作也是懒懒慢慢的,唯有两道穿其中截然相反的急匆匆的身影自太医院一路往乾清宫跑过去。
“快些快些,皇后娘娘可?等不得哟。”乾清宫的大太监常公?公?,一边扶着背着药箱,走几步就要?滑一下的老太医,一边急着往回赶,这么冷的天气下,依然急得满头汗。
此时?乾清殿中,也是一片混乱。
当时?还是皇后的苏音趴在?床边,肚子已经隆起了不小的弧度,看着约莫有六七个月的身孕了,脸色苍白,捂着嘴不住干呕,头上冷汗直冒。
云息一手轻拍着皇后的背,一手拿着帕子时?不时?轻轻擦拭,脸上也满是焦急。皇后的奶妈宋嬷嬷则是站在?门口不住张望,见?常公?公?和齐太医来了,眸中顿时?现出喜色,赶紧上前将人接了进来。
先将太医让进去给皇后诊脉,宋嬷嬷才?转而蹙眉看向常公?公?,“怎的去了这么久?”
常公?公?也满头大汗,一边擦着汗,顾忌着别让皇后娘娘听见?,将宋妈妈往外拽了拽,才?低声开了口,语气也难掩怒意:“还不是紫宸殿那边,说?是宸妃昨夜身子突然不适,将太医院的太医全都叫去了,连个当值的都没?有,若不是齐太医刚好早来一步,怕是还要?等。”
宋嬷嬷一听,顿时?拧紧了眉,“荒谬!她是什么身份?皇后娘娘是什么身份?更?何况皇后娘娘还是有了身子的,她竟然如此尊卑不分,这还得了?”
“哎哟,小声点儿。”常公?公?连忙劝阻,指了指殿里,“别让娘娘听见?了又要?赌气伤心?。”
宋嬷嬷不忿地小声啐了一句,转而问道:“那皇上呢?”
说?到这个,常公?公?也是无奈,“也在?紫宸殿陪着呢。”
宋嬷嬷拳头紧了又松,终是无奈叹了口气。
罢了,连皇上都这样?宠妾灭妻,她们又能如何?
自从这个宸妃入了宫,便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法子,一进宫便几乎是专宠,后来还争气生下了四皇子,便更?是如鱼得水,猖狂不已。
先前虽然目中无人了些,可?在?皇后面前到底是不敢放肆,可?随着近几年四皇子开蒙,接连收到皇上夸赞后,便愈加变本加厉。
如今皇后有了身子,无法侍寝,她便仗着恩宠不知明里暗里下了多少绊子,现在?连故意支走太医这事儿都能干的出来了。
可?是就算知道又有什么法子呢,皇上宠她宠的都快没?了边,除了初一十五固定宿于东宫,其他时?候基本不过来。
得亏皇后娘娘肚子争气,继二皇子和长公?主后又怀了第三胎,如今还是保重?身子要?紧,犯不着与那等人置气。
宋嬷嬷深吸了口气,平息了心?底怒气,不再去想那些糟心?事,转而专心?等着太医的结果。
不多时?,太医微眯着眼,将手从皇后娘娘的手腕上撤下,跪在?地上弯腰道:“回皇后娘娘,还是与之前一样?,因为娘娘之前胎还未坐稳之时?受了惊吓的缘故,动了胎气,所以才?会?反反复复有头晕呕吐的症状,乃是气血亏虚之症。只不过……”
齐太医说?到这儿,忽地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过了一会?儿,帐帘后传出来一道虚弱的声音:“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齐太医这才?磕了一个头,继续道:“只不过娘娘身体底子好,惊吓也不是太严重?,按理说?照方子补,不出两月便能坐稳,可?如今已然过了五月之久,竟还未好全,臣无能,也不知究竟是何原因哪。”
帐帘中静默了一瞬,随后道:“无事,许是本宫近来身子不如以往的缘故,太医按照经验开一些安胎滋补的方子即可?。”
齐太医这才?大出了一口气,磕了个头退了出去写方子。
待到送走了齐太医,宋嬷嬷拿着吩咐了几个小丫头去抓药煎药,随后倒了杯热水,放到了床头边的矮凳上,替皇后打起了帘子。
“娘娘,起来喝杯水漱漱口吧。现在?也到了用早膳的时?候了,您昨晚就没?有吃东西,要?不要?奴婢给您拿些清淡的吃食来,总是不吃东西可?撑不住啊。”
苏音的脸色依旧苍白,有些疲倦地摇了摇头,在?宋嬷嬷的扶持下坐起了身,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宋嬷嬷看着自家娘娘虚弱的模样?,想着齐太医方才?的话,心?下有了些不好的猜测,低声道:“娘娘,方才?齐太医的话,您也听到了,该不会?……是安胎药……”
苏音知道她想说?什么,不过是怀疑这药会?不会?被人做了手脚。
苏音干脆的摇了摇头。不会?,她自小便被作为国母培养,也深知后宫险恶,光是这药理一条就不知害死?了多少人。所以她自幼便通晓药理,那方子她也看过,并无任何问题。
其实这也是她觉得奇怪的地方。既然药没?问题,那也就应该如太医所说?早该好了才?是。她都怀孕七月了,身体却始终没?有好过,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