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燕王来了,在宫外等着呢。”正阳宫内,皇帝独坐在偏殿之中,直到外面有人通报,似乎才回过神来,苍老的面容上这瞬间出现的,不是之前的气愤,而是伤感和担忧,以至于内侍连喊了两声才摆了摆手。
“儿臣拜见父皇。”苏月生这一路走的也很艰难和漫长,从燕王府到皇城,他全程没有去管战马的脚程,甚至于在路过奉天殿的时候,还在外面伫立良久才走到了这正阳宫外。苏月伦的话确实对他触动非常大,长孙一梦认同他所说的结果是因为自己,不想自己因为她的身世而卷入是非之中,但是他,却不忍心让对方独自面对这一切,即便如今,长孙氏的谋划已经失败,只要他坚持,朝堂和皇帝也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多说什么。这些都不是代表他的心意,他想告诉长孙一梦,告诉皇帝,自己的想法。
“起来,坐到父皇跟前来。”皇帝摆了摆手,示意苏月生坐在自己身边之后,才缓缓开口道:“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梦丫头有没有给你看过啊?”
“父皇放心,区区皮肉之伤,不算什么。”苏月生摇了摇头,随即脸色一黯,郑大监还没回来,皇帝也不知道长孙一梦的伤势,所以他缓缓开口,将外面发生的一切,包括长孙一梦独自应对长孙氏叛乱和最后受伤救自己的事,一一道出后,转而低声道:“一梦还没醒,儿臣原本想等她醒来之后再进宫,但是怕父皇担忧,所以就先过来了。”
“这丫头,确实像极了当初的长孙行布啊。”皇帝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感慨,更像是在说一件久远的往事一样道:“当年,长孙行布也是如此,长孙氏的人脾气都一样。”
“父皇能否告知昔日长孙氏的往事?”苏月生看着皇帝目光炯炯道:“儿臣和一梦曾经也查阅过许多史料典籍,都没看到任何记载,儿臣还去过太史令那里,都没有丝毫的只言片语,反而被太史令说了一句让我不要追问这件事而结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事,以后会有人告诉你的,不着急,都是陈年往事,朕都不在意,你也不要在意。”皇帝摇了摇头,拒绝了苏月生的请求,反而拉起对方的手缓缓道:“你来找朕,不是为了谢恩的,是有话要对朕说,是吗?”
“确实有话。”皇帝不愿意开口,苏月生也没办法,不过此时他确实无心去追问长孙行布和长孙氏的往事,强打起精神道:“儿臣今日前来,是想为二王兄求情,但是这件事非儿臣所愿,所以想和父皇一五一十说清楚。”
“好,今日你我父子敞开心怀,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对为父讲。”苏月生的坦荡让皇帝悄然点头,敢这么对他说话而没有顾忌的,这整个天宁朝堂,估计也就只有苏月生一个人了。而皇帝似乎也正是因为这种性子,对他关注的时间越长,也就越发的看重。
“儿臣想明白了父皇让郑大监将诏书送往宁王府的用意。”苏月生点了点头,跪坐在一旁目光肃然道:“此举是想给二王兄一个震慑,也是让他死心。其实父皇大可不必如此,儿臣是不会对他做出什么违背兄弟亲情的事情来的,即便是他以后还会对儿臣下手。”
“这是真心话吗?”皇帝看着苏月生,目光有所闪动,转头朝着旁边招了招手,示意躲在一旁的皇后也过来坐在自己身边后,才朝着苏月生道:“为父想听真心话,你母后也是一样。所以今日,你可以畅所欲言,说什么都可以,说什么朕都不会怪罪。”
“儿臣说的是真心话,但也不是。”苏月生的这个前后矛盾的话听起来很诡异,但是很显然不论是皇帝还是皇后都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如果说二王兄只是针对儿臣,那么即便是他真的杀了我,我也不会恨他的。”苏月生朝着皇后行礼之后继续道:“毕竟我们生在皇家,有些事避免不了,这个儿臣心里都明白。但是他不该对一梦出手,一梦在我心里的地位,胜过我自己。我曾经发誓,一定要保她一世周全,让她过自己喜欢的日子,所以——”
“为了一梦吗?”皇帝默然自语,同时制止了皇后开口,沉默半晌之后转而盯着苏月生道:“你不觉得自己是意气用事吗?你是皇子,马上就要是太子了,这天宁江山终究是要交到你手上,难道在你的心里,江山社稷,还比不上梦丫头重要吗?”
“但这是儿臣的真实想法。父皇有所不知,其实儿臣最向往的,是和一梦每天过着平凡的日子,而不是皇家富贵,尔虞我诈。”苏月生毫不迟疑的面对皇帝的目光,倘然道:“来之前,月伦也跟我说过,一梦为了我,独自前往红楼了解自己和长孙氏的旧事,背后到底是因为何故。她能为了我,为了我的前程,冒着性命危险。儿臣也不能对不起她这一番心意,儿臣对于东宫确实是有所期待,但是却也不想让一梦失望。不论是为君还是为夫,儿臣都想努力做好。一梦的身世父皇您也知道,除了有长孙氏的血脉,她和长孙氏没有一点关系,自从在翠微山遇见她,我就觉得自己遇到了福星,一路照顾儿臣,还帮我分忧解难,一梦真的做得很好。我相信,她将来会做得更好。我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我,所以我也想为她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