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早上醒了一会,其他亲戚都在,就你不在,你但凡多往医院跑一趟呢,大伯也能心里安慰些。”刘文轩假笑着看着祁宜年,虚伪的笑容配上他大背头的发型使得他不符合年龄地有了中年人的油腻。
祁宜年转开视线,避免对自己眼睛的污染,就事论事,“他醒来说要见我?”
刘文轩面色不善,显然对这个局面不喜闻乐见,前一秒还说着希望父慈子孝,后一秒点出父亲要见儿子的事实,脸上却又带上遮盖不住的阴翳。
“是,也不知道大伯念着你什么,一个外姓人,亲爹生病了不陪着整天往外面跑,我天天守在床边照看他,醒来第一句还是问你。”
祁宜年知道了想要的答案,从兜里摸出来一个口罩戴上,对刘文轩后面的话视若无睹,直接擦过他向前走,刘文轩怔了怔,转身愤怒跟上,“喂,我跟你说话呢。”
“我是你堂哥,”祁宜年突然停下脚步,也没回头看对方,直视着机场门厅,“这意味着,第一,你是表亲,第二,你是弟弟,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我妈从来没养过第二个儿子。”
刘文轩停在原地,咬着一口白牙面目狰狞,他看着祁宜年大踏步地走出机场,良久,才慢慢恢复好自己的表情,像是对对方说,又像是在给自己说:“……那又怎么样,我姓刘,你姓祁,你也说了,我更亲。”
祁宜年出了机场大厅,随手招了一辆出租,去了市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外围了一圈的人,亲疏远近、形形色色,有些祁宜年在拜年时见过,有些都没听过。
他们看到祁宜年来了,像是森林里受惊的动物,全都转头注视来人,低头窃窃私语,祁宜年目不斜视从他们身前经过,走到玻璃墙外看向病房里的情况。
“早上醒来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又陷入了昏迷,护士说下一次清醒不知道什么时间。”有人走过来告诉祁宜年情况。
祁宜年没回头,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目光一直望着监护室里身上插满管子的那个男人。
他身上被各种器械覆盖地没有露出一块完整的皮肤,只能从眼角的皱纹和下垂的嘴角意识到这是一个中年老态的男人,因为治疗脑袋顶头发被剃光了一块。
祁宜年袖中的手蜷了一下,旁边就挤过来一个中年妇女,“亲儿子可算回来了啊,听到亲爸要立遗嘱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我们文轩可是一直守在他大伯身边……”
祁宜年刚刚恍惚的一瞬间很快过去,他重新包裹上那层生人勿近的冷漠的外壳,从玻璃窗前离开,中年妇女,也就是刘文轩的亲妈程梦婷追着他不放,喋喋不休地在后面纠缠,“你不要想着一个人就拿到全部遗产,你爹昏迷前说过文轩才是老刘家的根,他现在大病,头脑不清楚,要是他糊涂了,做出什么不理智决策,我咨询过律师了,这是没有法律效应的……”
“是么,”祁宜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笑话回头,“那律师有没有告诉你你儿子他大伯的财产第一顺位继承人是我?”
程梦婷哼笑着看着祁宜年,“你说那些我都不懂,反正你不是我我老刘家的人,他大伯之前就说过要把公司留给文轩,他爷爷奶奶都还健在,你别想着把刘氏吞到自己肚子里。”
程梦婷涂着红色口红的嘴张张合合,祁宜年在这一瞬间却有些跑神,他突然想到了第一次见到的孟洲,也是这样口口声声念着他老孟家孟氏家规,但可能是他后面纨绔的形象太过好笑,使得他之前的行为没有那么令人厌恶,反而像是中二少年的沙雕。
并不像眼前的人那样令人作呕。
祁宜年感受到周围人投过来的若有若无的视线以及程梦婷喋喋不休的车轱辘话语,觉得现实就像是老旧电视剧里的调低音量的家庭闹剧,从心底生出厌烦,不想再在这里多和对方纠缠。
“与其在这里和我闹,不如多去病房前求求他醒过来直接把遗产赠予你们吧,”祁宜年口吻挑衅,“在我完全收网前说不定还能捞点油水,别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程梦婷脸色变了一变,她有些慌张地问:“你、你要做什么?”
祁宜年勾起唇角,“对,多动动脑子,来和我斗。”说完就没在管剩下的一群心思各异的人,转身离开了人群忙碌的医院走廊。
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祁宜年已经没有精力再找好友来商量计划了,他决定把事情拖延到明天,先洗个澡睡一觉,来缓解自己刚回家就遇到傻逼的精神损伤。
——
孟洲从家里偷走了户口本。
男德系统当时给了他七天时间,任务要求是领证结婚,七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在孟洲在医院度过他的任务前三天,在飞机延误后度过他的任务第四天,到兰城的时候任务时间只剩下三天了。
孟洲走出机场大厅,望着快要沉没在地平线下的金黄落日,悲哀地想,严格地说,他的任务时间只剩下两天半了。
不能说是时间紧张,只能说是完全不够用。
妈的。
孟洲掏出手机,手指悬停在一串新加入联系人列表的电话号码上,坚持三秒后还是屈辱地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