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雨不久,城郊满是泥土和草木的香气。因为刚被雨水浇灌过,河边的花花草草精神抖擞,又有鸟雀在枝头欢快?鸣叫,一派热闹景象。
可?这清新?的空气和树林间凉爽的风并没能让少年郁闷的心情好起?来。
“少爷,咱们回去吧?这才刚下过雨,河边湿滑路不好走,遇到蛇虫鼠蚁就不好了!”青衣小厮苦口婆心?劝着拿了根树枝在挥打野草发泄郁气的少年。两人身后跟着从府中一同出来的车夫。
少年长?着一张白嫩嫩的包子脸,眉毛弯弯,眼睛清亮,身子滚圆滚圆,看起?来软绵绵的十分喜气。他气呼呼?瞪了眼自己的小厮,哼了声:“我才不要?回去,免得碍人眼!”
“老人家年纪大了犯糊涂,她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去。”话虽如此,可?小厮却是在心里把对方?骂个狗血淋头。好心当作驴肝肺就算了,还被扣上不孝的屎盆子,真是气死个人!
“行了,你别为她开?脱!打从我记事起?,她就看我不顺眼!”少年鼓着包子脸,眼眶有些?红。“不就是因为我是个双儿吗!”
青衣小厮忙安慰道:“少爷别难过,老太太不待见您,您还有老爷夫人和小姐疼呢!”
想到老太太那冷嘲热讽的嘴脸,小厮又道:“既然老太太不喜欢您,您也?犯不着拿热脸贴冷屁股,不若下回就不去请安了……”
少年用力?挥了下树枝:“你以为我不想?只是我爹他正在角逐清河郡郡守之位,如此关键时刻,不能让人抓住话柄。”官场上的事情他不懂,他只知道上一回有个官员失意,就是因为家庭不睦,老不慈幼不孝,被人质疑自己的家宅事都处理不好如何有能力安邦兴国而落选。
他们苏家是风光,但要?维持风光长?久不是一件易事,他们这些?小辈需谨言慎行才好,?以即便老太太厌恶他,他也?还是谨守自己作为孙子的礼,该做的一分都不落下。
他家少爷怎么就这么懂事呢?小厮心里叹了口气,劝道:“您稍微走走就好,晚回去了夫人回来知道您被气得跑出来,定会又担心。”因为被府里的老太太气得不轻,他家少爷才叫了马车出城散心,可?出来得急,并没有带护卫。虽然在青州没人敢动他们苏家,可?也?怕有眼瞎的来冒犯。
“知道了!”少年烦躁?把手里的树枝丢出去,一屁股坐在河边半人高的芦苇旁的大石头上。
他脸色不太好,一半是气的,一半却是……累的。
他长?得胖,可?身体不太好,一直在静养。刚才气急之下埋头直往前走,现在冷静下来,就发现腿迈不动了。
看他不高兴,小厮立马道:“望鹤楼新?来了个厨子,拿手菜水晶肘子据说很不错,少爷您要?去尝尝吗?”
“有什么不高兴的,吃一顿好的心情就好了!”
闻言,少年看着自己因为坐着而挤出来的小肚子软肉,苦大仇深?看着自家小厮。
他都这副模样了还吃?再吃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一身肉变得高大又强壮?
看明白了他眼中意思,小厮又怕他不吃饭饿坏肚子,急道:“少爷,您真的一点都不胖!”他家少爷白白嫩嫩的,眉心孕痣艳红,眼睫又长?又翘,眼睛又黑又亮,鼻子秀气挺翘,嘴唇红润,整个人看起?来就和那福气童子一样,不知多招人,就老太太那偏心眼的才会不喜欢!
少年没好气?道:“睁眼说瞎话!”
小厮讪讪?笑了下,只好换了个说法:“能吃是福!不吃饱饭哪里会有力气呢?没有力气怎么锻炼身体?”
少年不说话,随手扯了根长?长?的狗尾巴草把玩。
见状,小厮干脆候在一旁。他家少爷向来脾气来得快气去得也?快,过不了一会他就会自己消气。
果然,还不到一炷香时间,少年就拍拍屁股起?身。
他正想说回去,眼角余光却瞥见刚刚坐着的大石头旁有一摊已经化开?的血迹,顿时吓了一跳!
“少爷怎么了?”小厮看他突然白了脸,慌慌张张?跑过来,不由问道。
“有血!”少年定了定心神仔细看那血迹,目光顺过去,发现前头的芦苇似是被什么东西压倒了一片,隐约能看到一片白色的衣裳……
有人受伤了?!
少年一愣,犹豫了一会,最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
他走上前拨开?那半人高的芦苇——
“少爷!”小厮惊呼道,没来得及阻止他。
芦苇从后,一个白衣染血满是狼狈的年轻男子晕倒在那,一条色彩斑斓的蛇正对着他吐蛇信子——
少年瞳孔一缩,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一个箭步冲过去!
“少爷!”小厮吓得尖叫起?来。
“啊——”少年痛呼一声,手上多了两个带血的压印!
“少爷你怎么了!”小厮大惊失色,闻声赶过来的车夫直接搬起??上的石头砸过去,恰恰砸到了蛇的脑袋,蛇痛苦?在?上翻滚盘卷。
少年惊惶?抓着被咬的手,脸色一片惨白。
“少爷你被蛇咬了?这蛇有毒啊!”小厮看牙洞冒着黑血,吓得哭出来。“你怎么这么傻啊!这人都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你就去救他!”
晕倒在?的年轻男子忽然手指头动了动,在小厮激动的哭叫声中缓缓睁开?眼。
如寒潭般深邃幽冷的黑色眼眸扫过?上被车夫打死的蛇,而后冷厉的目光落在少年死紧?抓得泛红的手腕上。
那里有两个还冒着黑血的小洞。
薄唇紧抿,男子挣扎着爬起?身。
颀长?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眼前,少年还来不及惊讶,手就被对方?抓住,而后落入两片冰凉的薄唇中。
少年怔怔?看着面色冷峻的男子抓着自己的手用力?吮吸,把血吸出来,吐掉,覆低头再次重?复动作……
“喂,你!”一旁的小厮瞪大眼,想说不许轻薄我家少爷,可?对方?明显是在给少年清除毒素。
从来没有和人这么亲密过的少年只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他不但觉得自己的脸很烫,还觉得头有些?晕。
头发湿漉漉的男子吐完最后一口血,抬眼一看,少年傻愣愣?看着他,黑亮的大眼睛湿漉漉的,原本如剥了壳的鸡蛋般白嫩光滑的脸蛋一片通红。
剑眉紧蹙,男子顾不得有伤在身二?话不说把少年打横抱起?。
“你、你做什么!快把我家少爷放下来!”小厮惊叫起?来。
森冷的目光利箭般射过去,男子的声音比他的眼神更冷:“闭嘴。马车在哪?”
腰间别着赶车的马鞭的车夫瞧少年情况不对劲,急忙提着蛇往马车走:“马车在这边!”
四人急匆匆?赶回苏府,刚好少年的母亲魏夫人刚回来。
少年的母亲是一位温婉不失干练的夫人,立即沉着脸让几人不许声张,一边安排人去请大夫,一边遣人去叫自己的丈夫回家,而男子则被安置在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