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那一夜,卢夫人虽早产却?为卢大人诞下了麟儿,众人皆大欢喜,除了她自己?。院角的喜坑里除了胞衣胎盘,还有个小小的娃娃,浑身青紫,早在?腹中?窒息而死了。也是个男孩。
黄土和青砖掩埋了一切。
但魏绮灯心里很清楚。
流云那夜情急,竟把芳云封在?了正房的墙壁里。这个可怜的女人因?地位所?迫,一生不能拥有那间屋子,但却?以这种方式长眠在?了那里。
魏绮灯抱着芳云的孩子,看着封着芳云尸体的墙壁,巨大的罪恶感和恐惧将她的神志一点一点吞噬。日日夜夜,她似乎都能看到芳云死不瞑目的样子。她觉得屋子里很臭,是芳云腐烂的味道?,是以香气浓烈的哀伽若香夜以继日从未间断。
那是焚在?新婚夜的香,寓意两情缠绵,经久不绝。然而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只是看起来那样专情、痴情、长情,是做给?自己?看的,主要还是做给?自己?父亲看的。而这哀伽若香,只是为了掩盖尸臭罢了。
香料本是无毒的,但她焚得那样重,又?从不更换间断,便也中?了其?中?的矿物之毒,伴着内心销魂蚀骨的恐惧和仇怨,她开始疯狂。
卢敬涟还是那样待她好,好得连安神的剂量也下到数倍,他“相信”,她只是生病了而已。
卢勉清,自己?怀里养大的,芳云的儿子,果然和他的父亲一脉同出。
她不是谁的妻子,也不是谁的母亲,她只是权势依附的寄托罢了,爱这种东西太奢侈,她贵为尚书独女,魏氏千金,穷尽一生也得不到半分?。
可笑的是就算她死了,她的样貌活在?画像上也要陪他们把这场戏做完。
只是没?有人会知道?了,世人只是知道?魏尚书的独女、卢侍郎的爱妻是个狠毒的女人,杀人夺子,死有余辜。
卢侍郎病愈了,藏尸案与?他无关,但日子与?往日再不相同了。世人皆知卢敬涟只是个伪君子,而孝子卢勉清也只是个粗使婢女生的一个庶子,他最为敬爱的外公?一辈子不想再见?到他,连带着他父亲。
陆风渺和莲信坐在?江面船上,夏夜清风拂过衣襟留下江水味道?,一缕红线亦是随风飘过,被莲信握在?了掌心。适时,一个衣着朴素的魂魄站在?了莲信面前。
“大人,如今我已入土为安,劳烦大人引我去投胎吧。”那女子神色凄然,淡淡道?。
“我本还疑惑为何不见?你魂魄,不想你一直附在?这个上面。这是……”莲信道?。
“勉清护身符上的丝线。”芳云有了一点点谦卑的笑意。
莲信有些?动容:“你才是你儿子的护身符不是吗。”
芳云颔首:“无论?如何那也是我儿子。他长大了,我也可以安心了。”
“对了,你既一直附身在?红线里守护你儿子,这样说来正房并无冤魂作祟?”
陆风渺一直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听到这么?一句,神色忽然凝重了起来。
芳云摇了摇头:“我知道?画像上有很强的怨气,但我不知道?哪里来的。”
莲信和陆风渺本以为是芳云或是魏氏的冤魂之前常年徘徊于此,滋长了怨气生出了颜墨,现下却?是全部推翻了。
那么?,颜墨是哪里来的,她的怨恨又?是哪里来的?
墙中?尸骨。
两人应是同时想到此处,莲信收了芳云的魂魄还附在?红线上,下意识地看了陆风渺一眼,却?见?他的面色白得可怕,两眼空洞与?平时判如两人。她有些?慌了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满是冷汗。
陆风渺咬着牙,血丝从苍白的唇角渗了出来,他这个样子,让莲信想到个奈何桥上的那个陆风渺,压抑着疯狂,却?又?在?眼睛里写满了痛苦。
她很好奇,这个谪仙般的医神到底经历了什么?。
“陆风渺。”莲信看着他,覆上了他的唇瓣,撬开他的牙关,滚烫的咸腥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她感觉到了那只大手?反过来将她紧紧握住。
“血是不能喝下去的。”她的脑子里似乎闪现了这么?一句话,一闪而过,但她轻轻将它讲了出来。
那一刻,陆风渺终于知道?自己?错了,在?很多事情上,自己?都像是一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