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身份上来说,米芾是皇帝赵煦的皇叔,当然,不是亲的,而是奶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米芾的老妈阎氏是神宗皇帝的奶娘,于是米芾就是神宗皇帝的奶兄弟,他从辈分上来说,就是皇帝赵煦的奶皇叔。虽说神宗皇帝也没太照顾米芾。当初神宗登基之后,就给了校书郎的官职,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继续提拔他这个发小。
但也不算亏待了米芾,毕竟校书郎是馆阁官员。大宋的进士出身的官员,想要做校书郎这个九品官,还需要经历三年任期,岁考上上,然后才有资格参加馆阁考试。考试合格之后,才能进入秘书监的直秘阁做校书郎。
当初赵挺之就是中了进士之后好几年,才有资格参加馆阁试。
按理说,米芾的起点很高,可奇怪的是,米芾在神宗手里,竟然没怎么受到提拔。反而官职越做越低,后来被神宗发落去做了县尉。可能是他受到了苏轼的牵连,毕竟米芾仰慕苏轼是草朝堂上众所皆知的事。
虽说不算是正经皇叔,可也不能不把长辈当人看吧?
米芾带着一肚子的冤屈,踏上了北上抗辽的征途。第一站当然不是去太原,而是去镇子的铁匠铺购买一柄合适的兵刃。
遇到铁匠铺老板看米芾面善,觉得是个好主顾,当即给米芾解释了他铺子里宝贝。
“这位官爷,您这是要游历山河,还是随身佩戴参加宴会?”
米芾扬起脑袋觉得被冒犯了,他难道看着就那面像个公子哥?难道他这样的就不能上阵杀敌,为国效力了吗?
米芾悠扬着拖着唱腔道:“从军!”
铁匠铺老板愣住了一阵,还以为听错了,呵呵笑道:“官爷,您说笑了,您这样的从军为什么呀,去杀谁去?”
一股没来由的豪气从米芾的胸口激荡起来:“忠君报国,杀辽狗!”
这时候的米芾,还真有点米家后人的感觉。仿佛当初在河间、真定战场上,与辽人厮杀的米家先辈那样,气宇轩昂,勇往直前。可惜,这也是他的幻觉,旁人是绝迹看不出来的。铁匠笑着摇了摇头,用红彤彤地鼻子在空气中猛吸了几口,也没有嗅到米芾一身酒气的味道,犹豫道:“真的?”
“千真万确,这也能有假?”
米芾认为铁匠有点话多,不悦道:“铁匠,你给本官推荐一二样战场厮杀的武器,要是使得顺手,本官就照顾你的生意,当下就买了。”
铁匠哪管米芾是真是假,既然米芾要买,他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再说了,钱拿到手,米芾想要后悔,也没机会了。
“官爷请看这柄凤嘴刀,别看只有三十五斤,但配合战马,杀辽狗如砍瓜切菜般容易,只要你一百贯。”
“太丑!”
米芾说出的理由让铁匠有点捣腾不上来气,太丑?这是个什么神仙理由?您老不是去杀辽狗吗?丑不丑的有什么关系,只要能杀人不就成了吗?
铁匠有点怀疑米芾的人品,指着另外一柄武器道:“大铁枪,能刺,能抡,能挑,能戳,是将军最为顺手的武器,才三十斤重,只要收你六十贯。”
米芾费力的双手接过铁匠递过来的武器,吃力的抱着铁枪做了个突刺的动作,苦笑道:“太重!”
见铁匠脸色不太好,米芾解释起来:“本官需要不重且又锋利的武器,能轻而易举不费吹飞之力就能斩将杀敌的利器。”
“青釭剑,重三斤六两,长三尺二寸,采用上等精钢和熟铁打造。只要一百二十贯。”
“为何武器轻了,价格却要更贵?”
米芾觉得铁匠故意以次充好,拿他当肥羊宰杀,是个彻头彻尾的奸商。可问题是,他长这么大,从来也没有拿过兵刃,也分辨不出什么兵刃好,什么兵刃不好,似乎有点上赶着让人哄骗的样子。
“官爷,您看看这刃口,这剑身,这如同流水般的花纹,是否有种赏心悦目的畅意?这能是普通货色吗?再说了,你用重量说话,可是菜价能和肉价一样吗?”
铁匠却觉得米芾来故意捣乱,坏他生意的刁难人。青釭剑虽说不是常山赵子龙的佩剑,但是材料得来不容易,加上他倾注了自己的热情,一百二十贯不算贵。
再说了,你这面相,细皮嫩肉的看着就需要一柄装样子且好看的佩剑,而不是真让你上阵杀敌的利器。
大宋还不至于让米芾这样的去战场厮杀,没到这个份上。当然,铁匠也有一份担忧,要是他当了将军,手下都是米芾这样的士卒,他似乎只有两条路可走,投降,被杀。都是死路一条,绝望的配上唢呐的哀乐,能痛哭流涕的那种凄凉和悲惨。
米芾迟疑起来,他迟疑的原因是钱没带够。米芾痴迷书法,有点钱就去淘换字帖了,王献之的《中秋帖》,李邕的《多热要葛粉帖》,颜真卿,褚遂良,欧阳询,只要他喜欢的字帖,总是千方百计的买到手,从来不问价格。
这些花费,可不是几个小钱就能打发的,所以米芾经常囊中羞涩,身上没几个钱。
青釭剑肯定是买不起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干笑着几声道:“有没有便宜的?”
“裁纸刀,只要五吊钱,这个够便宜,你要吗?”
“能捅死人?”
铁匠说什么也不信米芾这样的会去上阵杀敌,摆明了是个书呆子嘛。裁纸刀要是能上阵杀敌,要狼牙棒干什么?遇到个不懂行的书生,却要做军械买卖,铁匠也有种最近生意太难做了的感悟,翻着白眼心想着干脆哄哄这呆子:“找准地方,朝着肚子软和的地方去,别看裁纸刀小,力量,速度,眼力和手腕,只要都刀了境界,一刀一个,轻松的很。”
“我明白了,关键看用的人对不对?”
“官爷明鉴!”
铁匠也不戳穿,竖着米芾的话说道:“但是裁纸刀终究不如菜刀……”
米芾认为铁匠对他有敌意,他要是带着菜刀去上战场,这像话吗?
米芾选定了裁纸刀,然后想着去军队,要是没口吃着顺嘴的食物,岂不是难受?干脆,去肉铺买了两根腊肉,去咸菜铺子买了一瓮咸菜。然后雇佣了马车一路采买,来到了京城。路上想起他一个南方人,恐怕受不了北方的寒冷,买了两件袍子。
从他带着的这些装备来说,他不像是要出征打仗的样子,反而有点像是要去逃难。或者征徭役的样子。
反正,从来没见过从军打仗,带着咸菜去的主。
来到了京城,他惊奇的发现了个熟人。
族叔祖,米赟。另外边上站着个年轻俊美的青年,自报家门道:“在下花荣。”
他们等着米芾来京城,已经耽搁了一天的行程。看到米芾大包小包的,仿佛要逃难的样子。米赟不乐意道:“元章,你这是做什么?”
“带着衣物,咸菜之类的,我估摸着军中肯定清苦,万一短了吃穿,也有所准备。”
米芾理所当然的将自己一路采买的宝贝给米赟看。后者捂着脸,真后悔之前为什么要开口和米芾说话。这家伙以为出征作战是过家家呢?米家可是将门世家,怎么出了这么个迂腐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