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怕不成吧!朝廷都有规矩,苛刻有功之臣,会让朝臣们寒心的啊!”韩德勤没来由的脸色紧张起来,他不得不再次正面审视三叔公的存在。
太狠了,连自己人都坑。
赵煦在旁暗暗窃喜,三叔公这样的人在京城住不惯。他对于繁华毫无追求,京城的教坊,勾栏确实奢华曼妙,但他已经是个没有多少想法的老头子了。这种年轻人喜欢去的地方,反而对他来说,凶险万分。
至于说美食酒楼,吃穿用度,这些都不符合老年人的喜好。
三叔公如今最大的乐趣就是沂州李氏族人的族长,在京城得个诰命官身,然后回老家耀武扬威风光几年。要是族长之位不保,他老人家宁愿四海为家,也不会回去。
可要是李利德获得诰命官的身份,极大概率会挑战他的族长宝座。这些年,李利德在李利广面前,可经常都是灰头土脸的倒霉相。别人不知道,三叔公还不清楚吗?李利德也不是什么心胸开阔的人,心眼也不大,要是‘报仇’无望,他会选择认怂?
一旦让李利德这老家伙勾起了报仇的心思,三叔公觉得即便在老家的族长之位还在他手中,也索然无味。因为那时候,他就要时不时的经受住李利德的挑衅。万一,让李利德得逞了,他甚至还会很丢脸的失去族长之位。倒不如在京城凑合着住些日子,至少,没有族长到场,换族长李利德也做不成。
赵煦并不希望三叔公回去,他跟着三叔公学了不少损招,对付李清臣、章惇这些文臣,游刃有余。这样一个宝藏老头,他怎么可能舍得放走?再说了,赵煦从小就没有了父亲,和母亲因为嗣皇子的关系,也不得不刻意疏远。
跟向太后根本就不亲。
即便是亲皇祖奶,对他管教太严,也让他不怎么喜欢。
三叔公的出现,让他有了对长辈所有的寄托。当然,三叔也是有本事的人,至少从他的出身,能够做到如今的地步,已经不是才智过人能够解释的了。赵煦不希望三叔公离京,他甚至想要将三叔公留在京城。
但是他怕自己暴露了身份之后,俩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之前的样子,一直对老头保密。
只不过,这次赵煦觉得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三叔公留在京城了,他低眉顺眼道:“老前辈,你也知道,朝廷虽然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但离开了京城,您老想要第一时间就知道朝堂的消息就难了。再说了,老前辈的对头很可能受到朝廷的封赏……”
“也不是什么对头。”三叔公摆摆手道。
家丑不可外扬。再说李利德真不能算是三叔公的对头,他们是亲戚,只不过李利德之前一直被三叔公压在他的屁股底下,动弹不得而已。说白了,这是家里头老兄弟之间为了面子的闹腾,算不上敌对关系:“老头子和李云的祖父也是兄弟,这么说吧,老头子原先在族里说一不二,是族长。”
说到这里,三叔公傲然的挺起胸膛,表示自己很有威严的样子。
继续道:“可老头子没有官身,万一要是李利德,也就是李云的爷爷有了官身,族里头议事的时候,到底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往后的日子就难了!”
赵煦秒懂,这和争夺皇位是一样一样的,如果他不是皇帝,或者从皇帝的宝座上被赶下来了,会多凄惨,他都不敢想象。
赵煦当即保证:“老前辈且在京城住着,小子帮你打探消息。万一……”
“万一要是……唉……”三叔公长叹一口气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老头子就暂且在京城躲一阵再说。”
赵煦嘴角不露痕迹的会心一笑,一条祸水东引的‘毒计’在他心里开始酝酿出头绪。
为什么就不愿意住在京城呢?
开封汴梁城,天下最为富庶的城市,可以满足任何一个人对于奢靡生活的任何需求,难道京城不香吗?
非要去京东东路的老家窝着?
这个问题赵煦很想质问三叔公,但又怕三叔公说出让他失望的话。对赵煦来说,能够有一个对他毫无敬畏,却又犹如师长般教导他如何处理政务的尊长,真的很不容易。
赵煦的老师们地位很高,毕竟是皇帝的老师。
但实际上,赵煦从小到大的老师,给他的感觉都不好,甚至一个坏似一个,有些根本就不教授他学问,只是糊弄他也就罢了。但有些人就很可怕了,一个劲的提醒他,新学害人。新学就是王安石为代表的学派。实际上,他们是将自己的政敌潜移默化的让赵煦产生对其的仇恨。比如说程颐,范祖禹,都是不遗余力告诫他,变法派是洪水猛兽。
好在他叛逆期来的比较早,还在皇宫里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想法,这才让这帮老学究没有发现。可后来,他越琢磨越感觉不对劲,似乎自己成了这帮人手中的棍子,想欺负谁就用大棒子打谁。
以前,他想不到这一层,自然无所谓。
可如今,他学会了三叔公的人生哲学之后,立刻就洞悉了这些人的阴谋诡计。
不得不说,连老师都想要坑一把的赵煦,已经出师了。
翌日,小朝会。
垂拱殿上,李清臣一扫往日的颓势,盯着曾布不停的琢磨着什么。
曾布抬头看了一眼心情似乎不错的皇帝,对邢恕使了使眼色,邢恕会意,做了个不起眼的手势,顿时有御史出班启奏道:“陛下,我天朝鄜延路大胜西夏犯境之敌,斩首一万五千余,俘虏八千五百余,此战打出了我大宋之天威。然枢密院却暗扣大臣奏章,让有功之臣寒心,臣以为,李清臣因私怨,罔顾朝廷法度,臣请弹劾枢密使李清臣。
皇帝赵煦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什么情况,边境打了打胜仗,你们倒是吵了起来?
还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吗?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