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春园赏花宴没过几天,朝庭就颁布了对新科进士们安排的诏令。
诏令一如往常,状元、榜眼、探花去了翰林院,其余的被安排去六部等其他衙门任职,或外放去了其他州县。
然而不同寻常的是,探花郎宋婴不仅在翰林院担任编修,还被点做了个“凤仪台参事”。凤仪台由太后新组,不属于以往三省中任意一个部门,而是直接听太后号令。其中不仅有宋婴以及另外的两个新科进士,还有许多从尚宫局走出来的女官。
诏令一出,立时便引起朝堂哗然。
有人觉得这所谓凤仪台不成体统,又有人敏感地察觉到太后的目的似乎不同寻常……一般来说,太后如今代幼帝执掌朝政,想要颁布诏令,要先由中书省起草,门下省审批,尚书省执行,尚书省和中书省的长官都是太后的亲近之臣,门下省侍中曹应灿的情况却有些复杂。
曹应灿大人年逾六十,历经三朝,一身正气,当初先帝娇宠云贵妃,立云氏子为太子,乱尊卑嫡庶,那废后的召令就是被曹大人带头驳回的。他和门下省几位大臣跪在承明殿前,丝毫没有退缩,硬是逼得先帝不得不收回诏令。
在那个动荡的时刻,曹大人与当今太后达成了短暂同盟。如今先帝驾崩,太后临朝称制,曹大人却成了制约太后的有力打手。
一个月前,秦王送到长安的先帝手令,即是由曹应灿大人在朝堂上当众公布,为秦王殿下以先帝之名回京摄政提供了重要支持。
如今这凤仪台……太后恐怕是不满足受制于人,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吧?
下面的人心思各异,猜测不断。如今住在蓬莱殿的郑嘉禾却没心情管那么多。
她蜷缩在榻上,脸色苍白,眉头也紧紧皱着。这初夏时节,哪怕怀里都抱了一个热水罐,她依然时不时打一个冷颤,难以忍受腹部传来的疼痛。
琉璃拿帕子给她擦着额头的冷汗,心疼道:“一年多了,娘娘一直这样,之前有王太医调理,还有点用,如今王太医不在了,太医院剩下的那群太医可真是没用!”
颜慧正巧端着热茶进来,闻言扫一眼琉璃:“你去拿个毯子过来,我来服侍太后。”
琉璃哦了一声,站起身。
颜慧端着茶走过来,跪坐在郑嘉禾身边,把热茶往她嘴边送。
郑嘉禾疲惫地抬了抬眼,就着颜慧的手小啜一口。
颜慧看看身后,确定琉璃已经出去了,方小声说:“娘娘,要不……把王太医找回来吧。”
郑嘉禾没吭声。
颜慧道:“奴婢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办,把王太医悄悄接到郑府,不让旁人发现。”
郑嘉禾喝了几口热水,觉得舒服了一些,摇头道:“不必了。”
反正每月就这么一次,忍忍算了。
颜慧见她拒绝,便也不再劝。
正这时,房门外传来动静,琉璃入内,手里拿了个小毛毯,过来给郑嘉禾披上,一边道:“娘娘,秦王殿下来了,正在殿外等着。”
郑嘉禾皱了皱眉。
本能的,她不想现在这副病弱模样被人看见。她哑声开口:“替我拒了吧。”
琉璃低眉道:“诺。”
她起身出门,过了会儿又回来道:“秦王殿下已经走了,不过他问奴婢娘娘怎么了,是不是病了,奴婢说娘娘只是有点不舒服,然后他就走了。”
郑嘉禾闭着眼,没有出声,似乎是已经睡着。
琉璃等了一会儿,估摸着太后不会再有什么吩咐了,便屈膝一礼,退了出去。
殿内安静下来,郑嘉禾闭目养神着,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窗边传来轻微的敲击声。
“阿禾。”
是杨昪的声音。
郑嘉禾倏地睁开眼睛,陪侍在一边的颜慧也坐直了身体,用眼神询问地看向郑嘉禾。
默了片刻,郑嘉禾向颜慧使了个眼色。
颜慧便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杨昪负手而立,越过颜慧往屋内看了一眼:“阿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