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种情况大多出现在家族中无子或少子的时候。
郑嘉禾的母亲,就是这样把她父亲带回郑家的。
宋婴估计是这两天被长安贵族女子的热情弄怕了,见到她才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拔腿就跑。
郑嘉禾语调悠悠:“你想多了。”
她把一张木牌放在案上,看眼宋婴:“坐下说。”
宋婴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照办。
眼前这女子气势太过强大,一看就不好惹。
他小心翼翼地在案前跪坐,目光落在那木牌上,不禁眼皮一跳。
这是禁中的牌子。
……
杨昪避过长安街上热闹的人群,步入一间茶馆歇脚。
余和小声道:“王爷,奴婢刚刚似乎看见宫里的人了。”
杨昪脚步一顿:“谁?”
“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一个宦官,名叫薛敬,是薛荣薛公公的养子。奴婢昨日往宫里送东西时,曾见过他。”余和道,“他领着新科探花,应该是往楼上去了。”
……
郑嘉禾与宋婴在包厢内说了两刻钟的功夫。似宋婴这种没什么背景的人,最好控制,也最好拉拢。
朝中仍有许多大臣不服她,她正好借着这次春闱,培养几个新贵。
宋婴只是目标之一。
郑嘉禾微微一笑,让薛敬送宋婴离开,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品着杯中剩下的香茗。
突然,房门开了。
郑嘉禾以为是薛敬回来,随口道:“这么快?”
她转头看去,下一瞬,却愣住了。
秦王杨昪立在房门处,目色幽暗,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郑嘉禾嘴角的笑容收了一些。
杨昪大步走来,单膝跪地,一只手撑在案几上,身体前倾,向她逼近。
“你不是身体不适吗?”杨昪声音低沉,“怎么出宫来了?”
郑嘉禾脸色变了变,她稍稍往后挪了下身子,避开他的逼视:“三弟,你僭越了。”
杨昪静默一瞬,换了称呼:“太后为什么不见臣?”
“我不是说了后日晚间设宴为你接风吗?”郑嘉禾轻声说,“你刚回京,总得歇息几日。”
杨昪看着她,放在案上的手握成拳,渐渐用力。
郑嘉禾垂眸看去,缓了调子:“你以为我是故意把你拦在皇城外,羞辱你的吗?”
杨昪道:“若是真心让我休整,便该早些说明。”
而不是等他带着亲随都到皇城外了,再让一个宦官把他拦下来。
郑嘉禾道:“是我的错。”
她脖颈低垂,鬓边一缕发丝垂落,遮住了她的目光。
“我本来是要直接见你的。可你知道吗?就在你回来的那天,雪球死了。我抱着虚弱的雪球,根本没有心思管别的事。或许是下头的人传达指令不清楚,才产生了这样的误会。”
杨昪一怔。
雪球是他在她九岁那年,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她那时候喜欢极了,小小的孩童,对着比自己更为弱小的生命,有着强烈的呵护欲望。她几乎凡事亲力亲为,哪怕后来……后来她嫁入东宫,也一直将雪球带在身边。
如果雪球没了,她确实是会很伤心。
怪不得他听说昨日朝会时,太后面色有些憔悴。
原来竟不是她装的吗?
杨昪的拳头渐渐松了,五指舒展,搭在案上,一时有些沉默。
“那你呢?”郑嘉禾抬眸看他,“你怪我不见你,觉得我羞辱你。可你连说都不说一声,偷偷回京,还拿出先帝密旨来压我,你顾及我一个摄政太后的脸面了吗?”
杨昪想起朱继成汇报给他的事。
“我以为你如今大权在握,就算我不说,也早该发现我带人回京。”
“我早该发现?”郑嘉禾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笑了一下,“我只不过顶着太后之名,说话还有点人听罢了,朝中那些大臣,一听说你回来了,心思都活络得很呢。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
杨昪目光扫过包厢内一角的金丝镂空香炉,眼睫微垂。
她说她之前并不知道他要回京。
所以刺杀一事,到底是不是她做的?
“毕竟是皇兄密旨,我不得不遵从。”杨昪低声。
郑嘉禾嘴角轻扯:“你皇兄不信任我,怕我谋害他的儿子,所以让你回京来牵制我呢,我懂。”
她低下头,端起杯盏小啜一口,掩去眸中神色。
其实她当然早就知道他要回京。
可她不能说。